李佑依托公会设立总商的消息,当日便传到了盐运司,登时整个运司一片哗然。上百官吏全无心思做公事,不停地议论总商之事。
他们数日来严阵以待,准备应付李佑清查盐法,却不料李佑的醉翁之意根本不在盐运司,而是虚晃一枪打起了盐商的主意。
之前盐运司诸官吏不认为李佑能在盐商这里玩出什么花样,毕竟李佑与盐商的关系一直很僵,到如今还是一种冷淡状态。所以每个人都觉得,盐商没有可能去配合李佑的,万万没想到李佑竟然可以打破常规。
虽然要设总商似乎与盐运司毫无干系,但是对盐运司的冲击不亚于在盐运司大动干戈。
如果总商制度形成,那么他们盐运司大小官吏今后面对的将不再是一团散沙式的纲商群体,是有组织、有体系的、不受他们约束的盐商公会和盐商首领。
固然盐运司的权力半分也没少,但是对象变了,拿捏起来只怕不会像以前那样容易。
对一个群体而言,再烂的组织也比无组织有力,盐商也不例外。更何况按照李佑设想,总商自行选举后直接受朝廷任命,不用从盐运司这里获得认可,极大的削弱了盐运司对盐商的紧密控制。
高运同按捺不住,急急忙忙来到丁运使堂中,商议应对之策。
丁运使叹道:“李佑只怕从上任扬州时起,心里就有这个预谋了。他大概觉得天子南巡将至,时机已到,便迫不及待的跳出来推行此事。”
高运同不忿道:“运使一直对那李佑处处隐忍,从不正面回击,难怪叫李佑愈加肆无忌惮,觉得我堂堂的运司软弱好欺。”
“在小事上回击毫无用处,又能将他怎样。便如那唐代杨国忠,犯得小错还少了?若非引发了安禄山叛乱,谁又斗的倒他?”丁运使淡淡道。
高运同便问道:“敢问运使,这次是大事还是小事?与直接挖掘运使大堂的桩基无异了罢。”
“当然是大事。”丁运使冷静分析道:“总商这事,并非无懈可击。其实那李佑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文书诏令,与纲商关系也不密切,所以纲商踊跃不过是信任李佑的权势和威望而已。总商此事目前仍是空中楼阁,全靠李佑此人的声望支撑,使得盐商有信心跟随。一旦将这股信心击碎,此事自然不了了之。”
最后丁运使一言而决,“无须多言,我自有主意!”当日丁运使便提笔写了两封文书,一封急送南京,一封送到巡抚衙门。
话说在扬州城里,从三月初七开始连续三天,膳食酒水、歌舞戏班生意突然火爆兴旺,只要是稍有名气的,客户纷至沓来连绵不绝。
究其原因,在于这总商推选。现在剩余五十人,听整饬盐法李大人的意思,三月十日的最后一轮选举还要刷掉半数。
这五十人,除了个别自知运气好而实力不足的,谁不想成为总商?
经有心人算计,纲商总数是三百家,三百除以二十五,十二大约是平均数目。如果能拉拢到十家左右小商支持,再加上自己一票,差不多就可以入围最后名单。当然,拉到的小商数目越多,当了总商后分量和地位也就越重。
但大小纲商都是有钱人,银弹攻势用处不是很大。于是在李大人留出的三天时间内,各大纲商只能利用自己的人脉、亲友、势力展开了激烈的拉拢与挖墙脚,相关的买卖随之也就火爆起来。
对中小盐商而言,这段时光还是挺幸福的,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多的大纲商纷纷向自己示好。使很多对依附于别人还存在抵触意识的小商也不由得想道,可以选举总商似乎不太坏…
不过在李佑心中,这次选出谁当总商其实无所谓,因为他是掌握游戏规则的人。众盐商进了他的规则里,就像孙悟空在如来佛的手掌中一般。
金百万大概也不用他操心,这位便宜老丈人作为七大巨头之一,如果连一二十张票都拉不到,那就真是白混这么多年了。
只是另一个投靠盐商徐昌瑞比较危险,李佑便招摇过市的去徐宅坐了坐,帮他造势拉到几票。毕竟一个有势力总商是许多人心中理想的依附对象,如果徐员外有李佑当靠山,也是非常值得考虑的。
三月初十,三百纲商再次汇聚新安会馆公道堂前,在李大人眼皮底下开始进行最后一轮推举。
这次众人熟门熟路了,进行的很快,半个多时辰,结果便出来了。五十人的票数依次成列,整整齐齐呈现在李大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