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如何能知天命?如何能确定,三皇子凤羽会当皇帝?要知道,现在文武大臣最不看好的就是三皇子,他又没有什么可靠的根基,想当皇帝不过是他自己的臆想罢了。”
“不,绝不是臆想,他——”
“卜青牛!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我是卜神医呀。”卜青牛强作镇定。
就在这时候,洪婵也来了,远远地唤了声,“樱离!”
段樱离这才放过了卜青牛,神色也由疑惑和震惊及紧惕,变成了一如往常的平淡漠然。洪婵的心情很不好,甚至是哭过的样子,眼圈红红的。
段樱离再看了眼紧张的卜青牛,就向洪婵走去,“洪小姐,你也来了。”
“他要成亲,我怎么能不来?”
段樱离知道洪婵其实一直有些喜欢凤青鸾的,只是向来也没有真正与凤青鸾做过朋友,她曾经努力过,可惜凤青鸾似乎不太喜欢她这种喜欢出风头的性格。
据段樱离与洪婵接触过后得出的结论,恐怕洪婵正是为了要引起凤青鸾的注意,才会处处都想占个头等,可惜却事与愿违,凤青鸾从未正视过她所取得的所有成绩,甚至还觉得这个女孩子过于争强好胜。
“那我们进去吧。”
“你说,那个姚君怡到底长的什么样子?”
“听说是极美的。”
“有你大姐那么漂亮吗?”虽然洪婵很不喜欢段芙蓉,但是对她那张脸,却还是有点服气的。
“不如一会儿,我们悄悄的去看新娘子。”
“好主意!”洪婵似乎巴不得段樱离说出这句话。
其实在上世的时候,段樱离也听说过姚君怡的事儿。不过在二皇子凤青鸾与姚君怡成亲的时候,她和凤羽却正在忙着夺嫡的事儿,有很多大的安排都是在凤青鸾成亲这段日子里完成的,因为凤青鸾被婚事缠身,有些事情自然就松懈下来。
也因为这样,她上世倒是错过了见到姚君怡的机会。现在想想,当时并不是没有机会,只是不重视,上世,似乎除了三皇子凤羽的事,她什么人什么事都不在乎,也不放在眼中。
这世她虽然没有为凤羽奔劳,但凤羽却得到了出征车师国的重任,重任意味着立功和明帝的重视,他果然离皇位越来越近了。
好在,他很快,就不得不打消立功的念头,灰头土脸的回来了。
进入内院后,只见摆了上百张大桌子,每张桌子上都已经摆好了美酒佳肴,除了各文武大臣,还有些有钱的商人也参与了宴席。
这些商人都被安排在靠左侧的几张桌子上,段樱离一眼看到了慕风。
他一袭玄衣,腰系玉带,袖口及袍角都镶着某种暗纹宝石,举手投足间便显出非凡的富贵,面容白皙,一头乌发肆意张扬,而他也与同桌之人谈笑生风,这人根本就没想着要隐藏自己,反而如此骄傲大胆地露出自己所有的个性。
洪婵的目光也落在他的身上,道:“其实我之前见过他,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我真是吓死了,以为见了鬼。”
她说的是沧洲老店的事儿,段樱离微微一笑,“此话怎讲?”
这时候,慕风也看到了她们,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已经有宫婢过来,向她们道:“二位小姐请跟婢子来。”
段樱离与洪婵被安排在居中尾桌,与韩玉等千金小姐一桌。韩玉的目光搜寻着那位卖绸缎的尚公子,好一会儿才发现到他,不由地脸羞红。那位尚公子相貌普通,但看向韩玉的目光也是痴然,凡是痴情的男子,自然有可爱之处。
同桌人都打了招呼之后,彼此间便很少说话了。
在这样的大场面里,女子们都要装装淑女和斯文,结果只有洪婵和段樱离还在咬耳朵,洪婵继续向段樱离说之前的话题,“我曾在我爷爷那里见过四殿下的画相,那真是一个只有天下有,地下哪得见的美男子,我想可能是因为四殿下不在了,画师过于美化,没想到真有如那画相中一样的美男子……
可我乍然见他,只当是见了鬼,哪里心思欣赏他的美?不过后来再次见他,才知道原来他是慕府的公子,可是两人虽然长得一样,作风可是太不一样了。”
“哦?四殿下是如何作风?”
这一点,段樱离的确是很好奇的,她当初救到慕风的时候,发现他虽然容貌气质仿若谪仙,但整个人都文质彬彬,也很沉默,身上还透着点儿神秘。可是当他越将自己暴露在众人面前的时候,他就越张扬,如今,已经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充满铜臭味儿的商人了,甚至还要穿镶着宝石的衣裳,真是恨不得把全部的身价都穿在身上,告诉人们,他有钱!
虽然他就算穿得这么铜臭,还是掩不住那种自骨子里透出来的尊贵大气。
“我听我爷爷讲过,四殿下刚满十一岁的时候,就已经成为了南诏第一美男子,而且他又很得皇上疼爱喜欢,所以一直以来反而不像其他皇子那般努力。
他不学孔圣之道,也不学治国经论,军事国策更是不关心,只对音律及机关数术感兴趣,后来不知道怎么的,竟然创出了能左右人心神的《神仙曲》,而且机关数术方面也非常了得,只是这些,都与治国无关,所以最后立储君的时候,还是立了大皇子凤旭。
当年,他亦是从不参与政事,每日里只是挑拨音律或者是不知道跑到哪去弄机关,见到他的人极少,就算见到也是惊鸿一瞥,而且他向来沉默少言,为人低调,因此真正了解他的人,少之又少。据说因为皇上的纵容,他倒是数次偷溜出宫,去各地方游玩。若不是陈将军一家出了事,他当真是最幸福的最自在的皇子呢!
他与这慕府慕公子虽然面容相似,可个性相差甚远,四殿下便如深夜空中的皎皎明月,神秘低调,静默不言。而这位慕府慕公子,却好像烈日当空,无所顾忌,极其耀眼。所以现在我已经能确定,他们二人,绝不是同一人。”
听了洪婵的讲述,段樱离有点儿疑惑了。
前世,她并没有机会与四皇子凤沐多接触,他就已经死了,也算是她将他安葬了吧。这世,等到她知道他是凤沐的时候,他就已经很是耀眼,不去隐藏自己了。
按照洪婵的说法,这两人个性实在不同,但是段樱离却知道,这两人明明是一人,现在她倒是不知道,真实的慕风,到底是何种模样了。
忽然又想到,或许她从未见过真实的他。
他如此的张扬,便是一种“隐”,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四皇子凤沐是一个低调如寂寂明月的人,只好聆风弄月,哪里又会有商人的市侩气?而慕风偏往这市侩之气上靠,为人又如此张扬,的确能令好多原本认识四皇子凤沐的人,打消疑念。
想到这里,又向慕风看去,只见正有几个人向他敬酒,他倒是来者不拒,一一地喝尽,看起来豪爽极了。
这时,司礼太监一声尖细的吼,“吉时将到,新人进堂。”
便见凤青鸾穿着身大红喜服,走到了门口,迎接新娘。
他平日里喜穿白,给人温润如玉,翩翩佳公子的印象,今日一身红,不但没的失去以前的气质,反而更显得如砾中美玉,温柔安静,只是一双修眉微锁,面上只挂着淡淡的笑容,转眸间,掩不住眸底的失落。
洪婵心中忽然起了个念头,“原来,原来他也不喜欢姚君怡呢!也是,二人只不过是父母之命,媒灼之言,政治联姻罢了,又哪来的喜欢?”
想到这点,她原本很不好的心情,竟然得到了那么一点点的安慰。
然而待新人从宾客桌留出来的通道往堂内而行时,她却又可怜起这个新娘,她的夫君不爱她,她嫁过来,又能得到幸福吗?二殿下又能幸福吗?
上天真是不公平,如二殿下这样的人,为什么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幸福?
她越想越觉得难过,几乎就要流下泪来了。
虽然看不见新娘的面容,但见她裹着喜服的身姿倒是极为窈窕,众人便开始猜测这二皇子妃到底长什么模样?
到了厅内,司礼太监开始喊:
“吉时已到,开始拜堂!”
新人被送至凤青鸾的手中,让他以一段挽了大花的红绸子牵引,二人对着门外先跪下去,司礼太监唱道:“一拜天地!”
二人拜了下去,抬起眸子时,凤青鸾的目光居然透过了众人,遥遥地搜寻到了段樱离。二人目光相对时,他眸中闪过刹那的痛意,便又低下了头。
司礼太监又喊:“二拜高堂!”
高堂便是明帝与戚氏容妃,容妃前几年得了久治不愈之病,便在宫内建了个小庵堂静养,她在明帝的心中似乎有特殊的地位,虽然几年来都是那幅快要病死的样子,但明帝每个月必要去她那里坐一会儿,二人有说有笑,如同老朋友般,虽然已经不能有夫妻之实,明帝却还是敬重这个女人的。
只是她在庵堂清修,久了之后便真的不再过问红尘,甚至连二皇子的事她也懒得管了,二皇子有母亲等于没母亲。
好在今日,容妃还是来了,明帝也给了这个儿子很大面子,亲自坐在堂前,看着儿子拜堂成亲。
容妃到底还是有些激动的,只是清修之人,便是激动,也只是淡淡地说了句,“很好。”
“夫妻对拜!”
随着唱喝,凤青鸾与姚君怡面对面一拜。
至此,拜堂完毕,众人开始上礼,皇子成亲,况有明帝坐阵,众人自然都不敢大意,准备的也都是体面礼物,文武大臣、商人,还有众位皇子皇女,众位皇亲国戚们,每一个人拿出的礼物不说全部价值连城,也都是平时极为难得一见的。
众人边吃边上礼,一边讨论谁家的礼物送得好,谁家的有失体面如此这般等等……这顿饭直吃到傍晚时分,礼物也送到了傍晚时分,众人早就吃不下了,年轻些的更是不耐烦了,很想离席而去,只是不知为何,明帝一直没有离开,众人当然也不好离开。
洪婵的心思一直在凤青鸾的身上,郁郁不乐地自己倒酒喝,已然有些醉态。段樱离提醒道:“洪小姐,今日万不可喝醉。”
“放心吧,我懂。”
韩玉却大着胆子问,“你们说,为什么皇上到现在还不走啊!按道理说,皇上日理万机,有必要在这里留这么久吗?还要所有人陪坐?”
段樱离也觉得奇怪,过了会儿,凤青鸾所收的所有礼物,都放置在院子一个空地之上,堆的有点像座山了。
一般来说,不该如此张扬,应该将这礼物现拿入库房存起来才对。
想了片刻,便又明白了。
洪婵这时候也坐不住了,“是啊,为什么不让走?”
段樱离道:“你再等会儿,二殿下怕有别的计划。”
“是吗,什么计划?”
段樱离却没有继续说下去,这时候,却也轮到她去送礼了。于是拿上那颗月光珠,便往二皇子走去,“恭祝二殿下大婚,祝愿您与皇子妃白头偕老,福寿安康。”
凤青鸾自她走过来,目光就没有离开她,只是众人注目之下,他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当司礼官打开盒子看了里面的礼物之后唱道:“县君段小姐,奉月光珠一枚!”
凤青鸾本能地将盒子迅速拿过来看了眼,面色变得异常难看……
不由自主地道:“你这是要与我绝交吗?”
“樱离这里没有甚为值钱之物,只有这月光珠比较难得,它本来就属于二殿下,如今物归原主,理所当然。”
“你——”
“二殿下,这里可是有很多人在看着,请冷静。”
“好,那我问你,我的话顾小姐向你带到没有?”
“自然已经带到,不过此珠便是我的答复,请你看在我们曾经是朋友的份上,不要将我强行扭到宫中来,虽我对二殿下有不恭之处,但罪不至死,若真是那样的情况,我情愿选择一死而已。”
“你——”
凤青鸾气得快要吐血了,他让顾采芹带话给她,无非就是想要告诉她,虽然他今日成亲了,但是她仍然是他最爱的女子,若是荣登大宝,便将她立为皇后!可是她现在在说什么,宁愿一死,也不容他将她强扭到宫中来?这是什么话?难道她真的一点也不明白他的心吗?她说她要权,他便向她许下皇后之位,这不正是她想要的吗?为什么此刻要说这么绝情的话?
旁边的随从小毅发现凤青鸾气色不对,连忙道:“二殿下,今日可是您的好日子,万不能就此失态。”
凤青鸾只觉得一种说不出的难过在胸口弥漫,唇角浮起一抹苦笑,“樱离,到底,我应该怎么做……”
“礼物已经奉上,二殿下保重。”
说完,便转身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洪婵有些疑惑,“只有有请柬的人,才有资格送礼,你有请柬吗?”
“有。”
“为什么我没有?二殿下,真是偏心!”
洪婵已然是醉了,胡乱吃起醋来。
而凤青鸾则觉得口中腥甜,眼前发黑。好在小毅在身边掺扶着他,“二殿下,您累了,先在旁边休息片刻吧。”
凤青鸾便这样坐在了旁边,还是有人不断地送上礼物,大约又过了一个时辰,此时华灯初上,院子里的气氛反而比之前又活跃了些,新一轮的流水宴端了上来,众人在深秋的夜里大吃大喝,有人开始顾不得明帝在场,喝得醉熏熏的了。
而这个奉礼的阶段终于过去,望着那如山的礼物,凤青鸾心中没有一点喜色。不在于这些礼物本来就到不了他的手中,而在于,段樱离的拒绝,使他觉得此刻做的所有事,都没有什么意义。
面色苍白的他,站起来走到明帝面前跪下,大声道:“儿臣有事要禀!”
明帝眼睛微微一亮,他在这里等了一天,可不就是在等这一刻?
“今日是你的好日子,你有什么要求父皇都会答应,说吧。”
“今日得各位大人和朋友捧场,得到了这些礼物,如今车师国正与我国开战,我愿意将这些礼物全部捐入国库,以充军资。”
听了他的话,众人才恍然大悟。
原来今日的重点,是在这里。
甚至有人开始在心里嘀咕,或许今日二皇子成亲,一方面是为了拉拢姚春辉将军,一方面便是为了这些礼物呢?要知道,若是朝廷需要捐款,自然大家都会捐些,可也就是一二百两银子已经算是很多了,但是如今送给二殿下的礼物,哪样不是精挑细选,价值不菲之物呢?那堆成山的礼物,果然是座金山呢!
明帝呵呵地笑着,“这,这怎么好?这都是各位大人们和各位朋友对你的心意呀。”他还是装作客气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