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东林人士来说,一死还能全名,可是声望要是毁了,那就真全毁了。
“你是如何与这个刁民起了冲突?”俞国振不会无缘无故地得罪一位朝廷官员,其中必有内情。
史可法又不得不将自己想调俞国振的家丁充为官军之事,还有张溥唆使他获取俞国振活字印刷与油墨之事,都说了出来。原先他觉得这两件事情都是理所当然的,可是现在,他意识到,自己做这两件事情太过草率了。
“道邻,糊涂!”听完之后,张国维忍不住顿足。
这个史道邻,连继被人耍了,那张溥将他当枪使唤,他竟然也傻乎乎地凑上去。
张国维对张溥,原先是颇有好感,可经此一事,这好感就变淡了,有的只是失望。他原本就认为,张溥办复社,虽然所图为正,可招收太多,竟然达两千余人,其中良莠不齐,颇多鸡鸣狗盗之辈,如今就更觉得,张溥成事不足。
“是。”史可法唯唯。
“俞国振的身后是谁,你可曾打听过?”
“略知一二,他自家为无为豪强,以勇名闻于乡里,与桐城方氏结姻,为方孔炤族侄女婿。”
“方孔炤有一女,许与孙临,孙临之兄孙晋,便是与本官一起举荐你的工科给事中孙明卿!孙明卿之妻,是汝师左忠毅公之侄女,故此,这俞国振原本是我辈之人!”
史可法顿时愣了()。
他知道孙晋曾经举荐过他,也知道孙晋与他恩师之间的亲缘,但是,他却没有想到的是,孙晋之弟与俞国振竟然是连襟!
“此事别人不知,张溥与孙临、方以智、俞国振还有你都交好,他岂有不知之理。他瞒下此事,唆使你去对付俞国振,不外乎是借你之力扬己之名。”张国维叹了口气:“道邻,你身负重责,临事不可不三思!”
史可法猛然想起,俞国振曾经质问过他张溥的事情,难道说,名满天下,向来以忠义正气自诩的张溥张天如,竟然真是伪君子?
“张天如岂是这等人物?”他惊疑地道。
“张溥即便不是伪君子,但也算不得光明累落大丈夫。”张国维哼了一声:“此事你准备如何处置?”
“那俞国振借用奇术散布妖言坏我道统,总不能坐视之。”史可法沉吟了好一会儿,毅然说道:“便是事先知晓他与东林关系非浅,下官也不会袖手看他如此恣意妄为!”
这个时候,他昂着头,直视着张国维,他仿佛觉得,自己的老师左光斗,就站在他的身后,支撑着他,给他力量……
张国维慢慢点头:“道统之争。”
他也不赞成徐霞客的“天演进化论”主张,不过徐霞客的主张毕竟还没有涉及到具体的政治伦常,并不象李贽所论,自然也不必象李卓吾那样要被扔进牢笼之中,相反,可以学习前辈鹅湖之会,辩论砥砺。
但是史可法虽然表露出坚持自己理念之意,如何去坚持,他却未有一词。张国维叹了口气:“无论如何,先得将你与阉党关系撇清来,你去向俞国振……罢了,我想法子请人出面,为你二人居中调停,由俞国振替你解释清楚,你与阮大铖并无关联。”
说到这的时候,张国维也深深无奈()。俞国振是什么人,乡野一少年罢了,就算向有勇名,最多也不过是被他拍着肩膀赞一声壮士的后生晚辈,可现在,就因为他手中掌握着《风暴集》这个在读书人当中最有影响的书集,所以竟然隐隐有了与他们这些读书人中翘楚平起平坐的地位!
这感觉,让他很不愉快。
就在他琢磨着该找谁出面时,书房之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之声。张国维一扬眉,紧接着听到有人跪倒在外:“老爷,不好了,塘报急报,流寇破颖`州了!”
“什么!”张国维与史可法都是跳起。
“进来,进来!”张国维急切地道:“究竟怎么一回事情,说清楚来!”
“禀老爷,高迎祥、张献忠、扫地王等联兵,连破固`始、霍`丘,入颖`州,颖`州城已失陷!”家人将刚收到的塘报递了上来。
张四维手剧烈颤抖,那塘报甚至从他指间滑落了两次,直到史可法替他拾起,他才拿稳住。
拆开塘报看了一会儿,张四维捶胸顿足:“中都祖陵……休矣!”
顾不得避嫌,史可法拿过塘报,三两眼看完,也和张四维一般失魂落魄。他们二人虽然在军事上不算太擅长,可这点眼光还是有的,贼人连克凤`阳府外两城,虽然此时距离凤`阳还有四百里,可是江淮之地道路平坦,又无兵马,还有什么可以阻止流寇侵入?
“不好,巡抚,贼破中都之后,便是庐州!”史可**了一会儿,猛然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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