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咙忽然涌上一股腥甜,白司离咬紧了牙关,忍着剧痛将血一点一点咽下去。不能倒下去,现在还不能倒下去,一定要撑住,她在面前,一定不能在她面前倒下去。
求你,再给一些时间,向她诉完最后的离别。
剧痛一丝一丝逐渐散去,白司离忍着在眼眶打转的泪水,“为何,你会来这里。”他说。
唐瑜怔怔的,她本想脱口而出告诉他,是晚清不由分说将自己带到这里来的,可不知为何,话到口中又被生生咽了下去,她忽然怎样都说不出口,她其实很想告诉他,公子,也不知为何,见到你的那一霎那,之前做过的想要忘却你的所有努力,顷刻间如数坍塌了。
之前说过的所有不可原谅全部化为灰烬,所有思念都代替了恨。
她很想告诉他,公子不在的那些日子里,自己有多么发了疯地想念他。
“我想再来看看这里。”唐瑜转过身子,不忍再回头看他的样子,嘴唇微微颤抖,“毕竟白司离,你曾照顾我十年之余。”
“你不恨我?”
唐瑜攥紧了手中的裙摆,“恨又如何,我已经想好,等过了今夜就与凤息一起离开。”她闭了闭眼睛,咬紧下唇,“若是再不相见,恨什么,过往什么,都会消失的。”
白司离失言,他觉得有些站立不住,身子退了几步。复又觉得自己好笑,难道这些都不是在自己预料之内的吗,她要走了,他应觉得释然才是。
没错,或许这样的结局才是最好的罢。
“你来见我,你已觉得很开心。”
他忽然想起,也是这间屋子,他趁着醉酒与她吐露了真心,他吻了她,那是他第一次情到深处,不顾一切,而她或许只当是自己喝醉了罢。
“你这个时候独自一人会来这里我才觉得奇怪。”唐瑜吸了一口气,“纤云呢,她怎么不在你身边。”
白司离心下便是一凉,他看着眼前背对他的那个女子,消瘦的肩,单薄的脊背,她只是坐在那里一开始便是心平气和地同他说话,这倒没什么,如今即便是问到纤云的事情她都已经如此波澜不动。
她可真是已对自己死了心?
心疼的感觉无法言表,竟忽然觉得这一世又生生蹉跎了。
“今夜无眠,我便想起来看看。她,在青丘等我。”
唐瑜随即“唔”了一声,就当是听见了。
她不知道好说什么,想着若非纤云,她与白司离也不会走到今日这个地步,自己怎么那么不会说话,偏偏在两人之间提她做什么。
其实自己也不是没想过与白司离再见的时候,想过会是冷言冷语,也想过些许是误会一场,白司离拉着她的手温和道,阿瑜,全都是公子错了,你原谅了罢。
自己或许会眼含热泪,毕竟她从来不曾想过要离开他。
屋子里顿时安静了不少,她背对他而坐,他站在她身后,静静看着她,亦是不语。
想这所谓的距离便是这样了,明明回过头便能看到他,明明他们相差也就几步路远,一个始终不愿回过头去,一个亦不愿抬起脚步跟上她。
所谓遗憾鱼错过,便都是自己在跟自己过不去。
蜡烛烧的“噼啪”响,眼看时间一点一点逝去,子夜便要到了。
白司离觉得自己真的已经快要到极限了,他的身上一阵一阵地冒着虚汗,子夜一到,必往琅琊山,一切都将尘埃落定。
“你可还记得我笄礼之日,还在花凉山那时,你曾为我绾过头发?”唐瑜轻轻说着。
白司离一惊,毫无血色的嘴唇动了动,他提了提嘴角,闭上眼睛,仿佛眼前是当时的模样,他小声地“嗯”了一声。
他怎么会不记得,那一日他的阿瑜终于换上了一身女装,一袭茵绿烟纱薄裙,肤白似雪,明眸皓齿,素腰一束,不盈一握。
她真的很美,真的长大了。从自己第一次见到她时还是小孩子的模样,一下子蜕变成一个清灵的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