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壳洗过了澡,换上一身整洁干净的衣裳,忽然闻到一股浓郁的清鲜茶香。他拉开西厢房的门,走到书房正厅。精神一振。
“好香的茶!”小壳笑容灿烂的在沧海下手落座,一眼见到影青盖碗内初展的芽叶,讶道:“白茶?少见的很。”顿了顿,又笑道:“你回来的倒是早啊。”
沧海已经款去外袍,只着灰蓝深衣,在桌旁垂着首神情清淡的运茶遥香。没有搭话,也没有抬眼。左手托着杯底,右手扶杯,轻轻将盖碗转动。大袖服帖。白茶茶叶一芽二叶,形似凤羽,叶肉玉白,叶脉翠绿。清高鲜爽。小壳就是被这个香味钓出西厢的,他此时正端详着沧海的面色,抿着嘴笑。
沧海右手又将温度略低的香灰紫砂提梁壶执起,略停了停,还是将六个品茗茶盏翻转杯口向上,一一涤尘温热,才将盖碗回旋注水。静敞碗盖,观茶汤黄绿,茶叶上下翻飞。他的唇角仿佛微微牵起。
小壳眼珠转了转,再次开口。“你就不想知道点什么?”
沧海将六个小茶盏中的清水旋腕倾入茶船,依序排开。“不想。”茶船的形状像一张将枯的荷叶。
“那可惜了。”小壳酒窝深陷,眉梢一挑。
沧海右手抚了抚左边大袖,依然垂首。“你就不想透露点什么?”闲侯浸润。
“哈哈,”小壳仰天一笑,也道:“不想。”
袖上的冰绡晴竹如水中倒影,晃了一晃。拈起盖子扣住茶叶,左手揽袖右袖执杯,一声叹息,黄绿色清澈汤汁倾入第一盏品茗杯。“你有不解之处吧?”
小壳愣了愣,“察颜观色的话,你连都没我一眼啊,若从声音……我自信还没有肤浅到那种程度。”
沧海倾茶的手顿了顿,淡淡抬起眼眸了他一眼,肃颜缓缓道:“你别当我是你哥,你是方外楼的接班不是吗?我们得摒弃私情,怀疑一切,为整个武林着想,不是么?”盖碗悬在第二盏品茗杯口上。
小壳笑了。“石大哥可能真是被冤枉的,”第二盏品茗杯将满。“我说‘可能’,只要你解开这个谜题,他就是清白的。”
“什么谜题?”放下盖碗,敞口注水,双手叠放。
“他枕边的小包袱里有两块石头,一截柏树枝,半块灰瓦,三叶银杏一颗白果,一根湛蓝色的羽毛,一颗松果,还有昨晚的薄荷花。我想应该都是他的‘战利品’,但是你能不能给我解释解释,为什么八晚探路,只有七种收获?”
没想到的是,沧海笑了。芳春回暖,万物复苏。第三盏品茗杯已被倾满。沧海轻快道:“好快的手,连暗卫都没有见。”又笑了笑,才道:“我可以解释。第七晚他采的是一朵牡丹花。”
“牡丹花?怎么没见?”
“因为花颜易逝啊。”说着,又将第四盏品茗杯倾满。定了定,连斟五、六两盏。
“这么肯定?你亲眼见了?”小壳执起第一盏杯。
“当然。”
小壳浅啜一口茶汤,差点喷出来。“好苦!”眉头紧皱。又端起了第二盏杯,尝后撇嘴,“……涩的?”愣了愣,了那人好整以暇的表情一眼,端起了第三盏,眼一闭灌了一小口,颇讶的又了他一眼,一饮而尽,“甜的啊。”对着六个茶盏愣了半天,又拿过敞着盖子的盖碗上下前后仔细端详了一阵,问道:“没有什么机关吧?”
沧海一笑,摇头。
“确定不是在整我?”
沧海摇头,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