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既无情,我便休!
贵嬷嬷有些糊涂了,在洛府三日,这洛家二小姐的确和传言中一般,软弱无能,自卑羞怯。可是眼前的人,言行举止间自然而然流露出不卑不亢,自信笃定的气质。幽幽的眼神下,仿佛蕴藏着不经意的寒笑和诡异莫测,让人无法再用轻视的眼光来面对她。
刚才开口的十二皇子,十一皇子,也都纷纷投来讶异眼光。十二皇子撇着小嘴,这女的好像有点意思呢。或许大家都忽略了一点,这盲女被人破了身,居然面不改色,换做别的女人,呵呵,恐怕早自己跳湖自尽了一百回。
这厢,洛云卿在皇家侍卫押解下回宫,而这厢,偌大的温泉湖上,湖心之中漂泊着几艘豪华的画舫。
湖面热气渺渺,烟白若雪,夜色下如仙雾笼罩。
游过来的一艘船上,挂着明亮宫灯,阑珊斑影,一位穿着鸭绿色衣裳的太监划着小舟登上了画舫,迈着急促的碎步,轻轻的走到甲板上。船舱门口,翡翠珠帘后,立着一男子,身姿隽挺。
那公公恭敬地施礼:“太子殿下。”
男子侧身望过来,容颜藏在珠帘后隐隐绰约:“湖岸上怎么回事?”
公公低声回:“听说是洛家二小姐划舟不慎落水,找到人时,那二小姐已遭人污玷。”
男子:“……”
迟迟不见男子开口,公公把头稍稍抬起静静看了一眼,只见太子着一袭明黄色交领曲裾袍绣龙锦袍,玉冠朱绶,目如朗星,唇若涂脂,颜如宋玉。两根手指轻轻叩打在红漆木栏杆上,咚咚,咚咚……细微而清晰,仿佛带着主人难以揣度的心思。敲得人心也跟着七上八下,惴惴不安。
当今太子,凤锦岚。皇后所生,位排第二,年仅二十四岁。
他随侍太子身边已有三年,却依然无法摸清太子喜怒。
“六弟不会做出这种龌龊之事。”好一会,太子凤锦岚才开口,眼神如一匹上等的白练,沉静中泛着冷清的光芒,唇线勾起,似笑非笑,“六弟要真做,也只会杀人。”
“太子所言极是。”公公道,“叡王自命清高,又有皇上宠着,品性骄傲。若真不愿娶那洛府的瞎子二小姐,也只会狠下杀手,断不会多此一举。”
凤锦岚转过身来,似笑非笑看着公公:“你还是说错了。”
“哦?太子明示。”公公先是一愣,随即谦卑道。
“六弟还不至于痛下杀手。最多是气恼不过,整整那洛家小姐罢了。这个节骨眼上,他顺着父皇还来不及,哪怕再不情愿,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先忍着。”
两人相视一望。
公公眼神一掀:“太子指的,是建造无极殿……?!”
话未说完,接到凤锦岚一个眼神,公公立马识相的住了嘴。
不过,公公心中已经明了。
的确。朝中正计划着要建造一座‘无极殿’。
这项工程当今皇帝打算交给其中一位皇子来督管。
若能接下这桩差事,从中得到的利益又何止一星半点。
哪个皇子又不想拿到这好事。
叡王哪怕再如何得宠,节骨眼上,也不敢肆意抗旨,而惹恼了皇帝。
所以,不会贸然杀了洛府小姐。
那这其中,是否另有人想害死洛府小姐,今晚这事,到底又是什么人干的?
凤锦岚笑了笑,目光看向温泉湖岸上,巍峨的行宫。
金殿楼台,飞阁流丹的温泉行宫在夜色下伸展着美妙的曲线,这处行宫原就是傍着这口天然的温泉湖泊而建,宫殿虽不算大,却景致极美。因离皇城盛京很近,皇家人每逢寒冷时节,便会来这温泉行宫泡澡享受。
今日,凤清奕有意将自己的婚礼搬到这来,一是想为难洛云卿,二则为避开盛京里所有想看他笑话之人。但他叡王的婚礼,身为太子等各位在盛京的皇子们,以及叡王至交好友,自然都来捧场。
行宫的一座观湖楼上,阁楼角落里,隐隐立着一人。
楼阁中并未掌灯,显得漆黑一片,惟有清幽的夜光洒下点点,随湖面暖风,吹动着男子衣下一块紫色裳角。那一片深紫色的衣袂,用上品金色蚕丝绣着黯淡昙花,魅如姣夜,彰显着主人的尊贵和独特!
夜雾熏然,寒风呼哧一下吹进阁楼,悚然间,紫衣男子身后已多了一人。
“爷,老奴来迟了,没事吧?”庄培元看似年迈,轻功却了得,一双眼睛仍炯炯有神。他打量紫衣男子的目光带着明显的担忧和长辈般的慈爱,以及下人的崇敬卑躬之色。
庄培元望着紫衣男子,隔着三步的距离,可依稀看见男子的面上戴着一张黑色面具,面具下惊鸿一瞥的眼眸,闪烁着异于寻常的紫色流光!庄培元先是脸色一沉,再是舒展眉头,这瞳中溢出紫光代表爷刚刚……但眼前的人气息沉定,则说明不曾受伤。
所以,紫衣面具男子也并没有回答庄培元的担忧。
“老奴刚才来的时候,看行宫中发生了事情,好像是叡王的新王妃那洛家瞎子小姐,被什么歹徒给,给……爷可知道今晚这儿发生了什么?是……”庄培元欲言又止,目光狐疑的看了看紫衣男子。
紫衣男子并没有作答,而是看向湖岸,那底下一群人当中,正有被皇家侍卫带走的洛云卿。紫衣男子低声自语:“万般寻觅,没想到,东西会在她的身上……洛家二小姐,洛云卿吗?”
什么?!
庄培元的神情顿时一滞!
面具下,紫衣男子的眼瞳幽煞如魍:“明日宫中,应有一出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