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陈鉴的面色松动了几分,
“应该的。”
抬头望去,陈贤早等着呢,赶紧点点头,下去准备。
“刚才的话可还作数?”陈鉴又恢复了之前的温尔文雅。
“算,当然算!”黎琦当然知道是指她说的“补”请客的事,“就是不知道逸尘哥哥方不方便?”
“当然!随时恭候!”
黎琦看着那双再次染上神采的双眸,心中长叹一声,
“只是……”她顿了顿,也没有觉得自己的身份有多么低劣,只是纯粹的替他着想,“怕只怕以哥哥的身份与小琦有了牵连,会受影响……”
她虽然跟黎政华相认,但是盖着玉玺的文碟还没下来,皇上还不肯承认她的皇族身份;再者,平日她还在乐坊,只要她一天没有脱离华乐坊,她的身上始终贴着舞娘的标签。
虽然她们不同于歌-妓舞-姬,但是,顶着这样的身份,保不住会有人会往歪里想。
陈鉴有着皇子的身份,若跟她再有接触,用不了几天,市井就会有流言传出!
望着她,陈鉴已经露-出浅浅的笑意,适才的失落和失望已经烟消云散;她是如此的关心他,在意他,还有什么可郁闷的?
他冷笑出声,
“本……我要见就见谁还管得着?我不是他们任何人,只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他们在乎的,计较的我偏偏不放在眼中,不论谁想要计较、要烦恼都随他……”
他望着黎琦泉水般清冽的水眸,微微一笑,
“我即便如此,他们又能怎样?结果又会怎样?”
对啊,即便他变得颓委,结果能怎样?
谁也无法改变既定的结果。
这不是太子一党正乐意看到的吗?
黎琦看着他一点不担心的样子,也随着他缓缓的笑开,痛快的应承,
“好!”
目送她出门,陈鉴的笑容一点点的收起,眸中颜色越聚越黑,黑的像是研得化不开的浓墨。
再相见,两人之间似乎隔了什么,没有想象中的惊喜,更不是他意料中的情形。
再也找不到之前相处的感觉,似乎隔着淡淡的、若有若无的……疏离。
是因为那个他吗?
镇北王府的程少,言行举止张弛有度,不是那种不学无术的浪荡公子,他进退有礼,见解独到,与他把酒的时候,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可是,这种“相见恨晚”,并不代表他做任何事情他都欣赏。
比如……黎琦!
似乎,他到中京的时候,那两人正相看生厌,争的你死我活;只不过几个月、几个月的时间就能让两个人的关系发生如此大的变化吗?
记得他斥责杨士华,有心要看到他们“两两相争”……
那时,他一时情急,没有控制好,泄露了自己的情绪,幸亏及时的收敛。
如今,平静了这么许久,再次相见,心,竟然不可避免的起了波澜。
为了,黎琦……
真的要跟他“两两相争”?
在这个非常时期,在跟太子相互较量的关键时刻,为了一己之私,完全不顾大局?
突然很想用力的拍自己脑袋一下——什么时候了,自己竟然还如此的优柔寡断、儿女情长?
明知道,她的身后是黎郡王府,她的身边是……南疆的平定王和平定王身后的镇北王府!
谁规定,他跟他就必须是“两两相争、针锋相对”,难道他们就不能相互欣赏、和平共处?
尤其是,中间有着一个她……
因为……中间,夹着一个她!
想清楚这点,他招了招手,陈贤立刻进了屋。
“去,按既定计划,让她跟上去,别被发现异常!”
陈贤点头称是。
看似低着头,小心恭谨,旁事漠不关心的模样,实际上,二皇子府的大事小情全部在他的脑中,胸中。
“那边……”不得到肯定答复,陈鉴不会放心。
闻弦知音,陈贤立刻回应,
“主子放心,一切妥当,并无异常;不是这边呈送……是他们府上亲自过去挑人,别人都不在,正好……那几人也是入眼……一切顺理成章。”
陈鉴点头,细微之处见大节,一点也不容放松;为了加重砝码,他们又安排了一个个看似不起眼的棋子,不动声色的安插到各个角落……
怔怔的望着桌上的最后一道“主菜”,是他花了很大的心思和功夫才完成的“千舌宴”。
不同于他吃过的鸭舌,鸡舌本来就小,量少了不足以成菜,这更显得弥足珍贵。
粉红、小巧的舌丁,大火爆炒之后,微微蜷曲仿佛一个个葵子,甚至比葵子更小,比芝麻略大;里面混着绿的、白的葱丁,不知怎么做到的,葱花还基本保持着原来的形状和颜色,跟过油之后变成金黄微红色的鸡舌形成鲜明的对比,让人看着很有食欲。
这火候和工艺,尚膳房的人也掌握的恰到好处,一千只舌头,应该有很大的一碗,鸡舌遇热油快速收缩,到最后,只剩下一个小小的盘地儿。
陈鉴的眼角抽搐——这东西果真像黎琦说的,费力不讨好啊!
不光是不讨好,他还不讨巧呢!
准备了精美一桌子午膳,最后一道主菜还没看到眼中,客人就慌乱的逃走。
陈鉴自不会信她那牵强的理由,那她是不舒服?心慌?是着急还是是躲避?
看她心慌慌躲避什么的样子,分明是——害怕!
到底为什么?
安排相见,也是为了增进……感情,岂会料到她是这样的反应?
失算啊,失算。
他叹息一声,挥挥手,上来一列宫侍,将桌上的东西撤了个干净。
客人已经走了,他所做的这些已经没有意义。
只可惜了,这一大桌子,尤其是最后几道压轴的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