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夜,式微都未再出现在太液湖边,翠珊本来已经看得有些清明,现下却不自觉又疑惑起来,她小心翼翼将式微发髻垂下,长长的发丝触感柔顺细滑,翠珊拿碧玉梳子细细的为式微梳理着,到底没有忍住,轻声道:“娘娘,今晚,您要不要出去?”
红烛摇曳下,式微完美无瑕的脸显出一种别样的温柔,式微摇摇头:“今晚本宫依旧不会出去,你且服侍本宫宽衣,本宫想早些歇下!”
翠珊听着,心中不由得有些沮丧起来,她这两天一直留心着暗自打听,皇上这两日晚晚徘徊在太液池,直到早朝时候才肯离去,她心中暗自欢喜,却没料到式微这里忽然没了动静,不仅如此,看式微的样子,似乎根本不打算再去太液池了,这岂不是功亏一篑,翠珊虽然觉得惋惜,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
式微淡淡的看一眼翠珊,却是什么也没有再解释,任凭翠珊扶着自己到了床榻,翠珊放下层层叠叠的烟色沙幔,沉水香的味道在室内幽幽散开,下一刻,式微听到翠珊离去的细细的脚步声,原先闭着的双眸,这才缓缓睁开,式微瞪大双眼,看着水红色绣着百子千孙图得帐顶出神,黑暗中的一声长叹伴随着沉水香袅袅升起的白烟,一起弥散在黑暗中。
那日祖父的话仿佛还在耳边萦绕,式微忍住鼻尖的酸意,她刻意扮作福妃的模样,施施然前去太液池边的时候,她以为自己可以放下,她以为自己可以真的若无其事,可是当看到启曜满眼的狂乱和快要溢出来的深情的时候,她的心还是被狠狠的撞疼了。
是,她是不屑于做别人的替身,甚至从来没有想过,可是,祖父的话让她不得不认清现实,她并不是身无羁绊,她还有母亲,她那眼泪已然流干的母亲,式微如何忍心,她宁可委屈自己,也绝不会弃母亲于不顾。
翠珊背后的意思,她又岂会不知,可是,叫她如何启齿说她现在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欲擒故纵罢了,她虽是将门千金,却也听说过那些不入流的驭夫之术,太容易得到的东西,于男人而言很快便会索然无味,让他看得到,却吃不得,若即若离,始终保持着那一丝神秘感,才会让男人觉得来之不易,欲罢不能。
式微嘴角漾起一丝苦笑,说来,这法子还是她从前不经意间听那些烧火的婆子说笑讲起的,是盛京青楼女子惯用的手段,良家女子,自然是不屑的,式微紧紧握住手心,那百子千孙的帐顶忽然成了一把利刃,将式微的心毫不犹豫的切割得血肉模糊,从什么时候起,她居然沦落到要用那青楼女子的手段了,眼泪就要溢出眼眶,式微却是微微仰头,生生忍住那快要肆虐的泪水。
太液池边寂静一片,池上是早就枯萎的荷花,看起来了无生气,启曜在凉亭里呆呆的坐着,手中来来回回的摩挲着那支簪子,他始终不愿意相信,那是一场梦,可若不是梦,为什么接连两天了,她还是不曾再来?
也许,只有再醉上一回,才能见到吧!启曜只觉得胸口被浓烈的酒气烧得疼,可是他却毫无顾忌的再次拿起酒盏,仰头喝下,许是被呛到了,启曜剧烈的咳嗽起来,直咳得五脏六腑都要移位。
启曜颓然的垂下头,只将头无助的埋在臂弯里,带着朦胧的睡意,喃喃道:“凌霄,凌霄!”
宿醉之后的慕容启曜拖着沉重的身子,一如既往的命令小南子为自己更衣上朝,小南子瞧着慕容启曜满眼都是可怖的血丝,忍不住想发问,但见慕容启曜脸色阴鸷,却又只得将曜说出口的话尽数咽了下去,小南子不经意间触碰到慕容启曜的手,只觉得那手心滚烫,再见慕容启曜面上泛着不正常的红色,想来是发高烧了。
小南子再不敢藏着掖着,双膝跪地,头磕的“铮铮”作响,劝阻道:“皇上,龙体要紧,您现在正发着烧,若是强撑着,只怕会讳疾忌医,您今日的状态,实在不宜早朝,请皇上三思!”
慕容启曜双眼似要喷出火来,厉声道:“休要多嘴,朕心意已决,你速速与朕梳洗更衣,若是耽误了早朝的时辰,你信不信朕会要了你的命!”
小南子心一横,执意拦着,额上早已是磕得鲜血淋漓,却是无论如何不肯停下,启曜气得再说不出话,只径自穿好朝服,绾好发髻,就要往外走,小南子虽然吓得浑身发抖,却不肯就此作罢,他本受太妃之托照顾皇上,再者,他实在担心皇上此刻的精神状态,他的太阳穴“突突”的跳着,总怕要出什么事,所以就算是害怕,他也不能不壮着胆子拦一拦。
启曜见小南子有心挡在身前,不由得怒火中烧,飞身一脚,将小南子一脚踢开,小南子只觉浑身一痛,启曜是真的用足了力气,小南子只觉得浑身骨头都要散架,再回头看时,启曜已经快步走了出去,小南子用力捶地,终究是没有拦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