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唐,金陵。
医官程昱轻轻放下常营的手臂,然后神情凝重地走出了大帐。
李煜跟着走出大帐,问道:“程医官,梦图先生的情况怎么样?”
程昱捋了捋颔下长髯,叹道:“皇上,常大人上了年纪,又是连番征战,操劳过度,因而昏厥,从目前看,情形非常之不妙啊。”
李煜顿时微微色变,沉声道:“医馆的意思是说,军师已经没救了?”
“唉,”程昱无奈的叹了口气道,“回天乏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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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暗淡无云。
李煜刚躺下,帐外忽然传来了杨延定焦急的声音:“皇上,军师快不行了!”
“什么?!”李煜闻言大吃一惊,当下从榻上弹身而起,躺在李煜身边的小周后也赶紧跟着起身,匆忙替李煜穿衣,当小周后拿来熊皮大氅要替李煜披上时,李煜却早已经匆匆蹬上长筒马靴,又一把掀开帐帘,大步走了出去。
帐外的杨延定当即迎上前来,向李煜作揖见礼。
李煜摆了摆手,边走边道:“延定,怎么回事?”
“末将也不知道。”杨延定苦着脸道,“只是那边刚刚边传来消息,说是军师快不行了,还让皇上您赶紧过去。”
李煜心头一沉,当即加快了脚步。
李煜的大帐离常郢的大帐相距不过几十步远,不到片刻功夫,李煜就来到了常郢的帐外,只见帐外已经聚集了十几个人,却都是军中的医官。
看到李煜,正在绞尽脑汁研讨病情的一众医官便纷纷躬身见礼。
李煜摆了摆手,问道:“军师白天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不行了?”
十几个伤医纷纷苦笑,这个说军师年纪大了,刚刚习惯了北方干冷的天气,突然间又回到了阴冷潮湿的南方,水土不服所以病倒了,可另外一个马上说,军师只是连番征战,偶染风寒,却引发了宿疾,所以病情才会急剧恶化。
最后,十几个医官居然吵了起来。
“够了,都给朕闭嘴!”李煜忍无可忍,大吼了一声,十几个医官顿时噤若寒蝉,李煜却再没有心思理会这些个伤医了,当下掀帘走进了常郢的帐篷。
常郢半躺在软榻上,李煜送他的白虎皮大氅就盖在他的身上。
帐篷里已经点起了好几盏油灯,光线很亮,可常郢的气色却非常之灰败,尤其是常郢的嘴唇,更是隐隐发青,李煜的心顿时无限下沉,这可是弃世之兆!
“皇上,你来了。”见到李煜,常郢微微一笑,神情很是安祥。
不知道为什么,李煜便感到鼻际猛然一酸,霎那间眼眶里便已经蓄满了泪水!
“军师,你这是怎么了?”李煜强抑住泪水,惨然道,“白天的时候不还好好的,怎么这才几个时辰不见,你就变成这样了?”
“皇上,生老病死乃是天道循环,非人力可逆。”常郢淡淡地摆了摆手,又道,“常言道,人生七十古来稀,老朽活了七十有三,也算是高寿了。”说此一顿,常郢又说道,“只是上将军即将逐鹿中原,有几件事老朽委实是放心不下……”
“军师你说,我听着呢。”李煜知道常郢这是要交待后事了。
常郢道:“在吴越平定,南汉投降后,眼下这南方就唯独只剩下了马楚一国了,过江之事千万不要操之过急,在逐鹿中原之前,皇上你应该选派部份中原藉的宋国投降的老卒先回去,借他们的口向中原百姓宣扬皇上于南唐将亡之际临危受命,于金陵力挽狂澜,于翠微山力挫宋国,再万里转战,破解宋国大势的艰苦征程。”
李煜默默点头,此举应该就是后世所说的政治造势了。
常郢喘了口气,接着说道:“等那些老卒在中原为我南唐造足了势,皇上再过江不迟,过了江之后,皇上当晓喻全军,务必将最严谨的阵形、最锐利的兵锋展示给中原父老,要用实际行动告诉冇中原父老,大唐复兴,天下太平的希望……全系于皇上身上!”
李煜再次点头,这便是示之以力,同样是政治造势的一种手法。
说完这一席话,常郢的脸色忽然红润了许多,中气也足了许多,再不像刚才,满脸的灰败之色,李煜却是越发的心情沉重,因为他知道,这大略便是传说中的回光返照,常郢的生命已经正式进入读秒阶段了。
常郢又道:“到了中原之后,皇上且记老朽三句话,不做,少说,多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