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他二人对李隆基的了解,当然知道,杨国忠现在是彻底失去了圣眷,即使是杨玉环,都未必能保得住他的官位了。
陈玄礼心里也有自己的主意。
此次太子政变能够如此顺利,杨国忠上了安禄山的当是其一,他陈玄礼亦有不小的责任。
眼见李隆基年迈,为了子孙富贵,陈玄礼在暗中与李亨颇有往来。此次禁军中一些倒戈的将领,便是陈玄礼默许之下,李亨暗中安排的。
陈玄礼原先以为,李亨只是为了稳固自己的位置而安排些许人手,这是人之常情,他根本不知道李亨竟然有安禄山这么大的强援,否则也不敢给予这样的便利。
若不是安元光临时发觉有问题,拉着他在僻静处询问,事情只怕要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现在逃难之中,故此无人追究,但事后,必然会清算此事,若是他不能将全部责任推到别人身上去,就算到时未被重治,但失去圣眷是肯定的。
想到这里,陈玄礼的目光就有些阴森。
高力士神情依然,他不会选任何一边站,只会站在李隆基需要他站的地方
他们逃跑途中各怀鬼胎且不提,只说金光门这边,在他们离开之后,大约又等了小半个时辰,此时长安城都已经骚动起来,不少人自这西门外逃,若不是卓君辅等组织得力,只怕要将金光门堵住。寿安翘首东盼,终于看到自己熟悉的身影赶了过来,她连忙迎上去:“十一郎,你没事吧?”
“没事……陛下呢?”
听得叶畅询问,寿安心中羞愧,一时不知怎么回答。旁边的卓君辅道:“杨国忠以为长安不可守,唆使陛下西巡了。”
“此时陛下还听杨国忠的?”叶畅吃了一惊:“高力士与陈玄礼如何说?
“他们也赞同西去”
“也罢,也罢。”听得这里,叶畅发觉寿安情绪不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确实是守不住了,我们也退吧”
“十一郎哥哥”寿安忍不住呜咽着哭了起来。
“莫哭,莫哭,咱们还会打回来的。”
见寿安哭泣,叶畅手下诸将都是心怀同情,他们不敬李隆基,对寿安却还是怀着敬意的,卓君辅开口道:“城中民心在我,郎君又有掷弹兵为主力,何惧逆贼人多?”
“我能击退安禄山,靠的是出其不意,他从来未曾见识过掷弹兵的厉害,一时不备,为我所乘,但是掷弹兵有几大弊端,若再战下去,必然会为其所觉。”叶畅见不只是卓君辅,其余人也都一个个露出想要与安禄山决一死战之意,心知长期以来战无不胜让众人有了过度自信,他解释道:“我们本钱少,若有失利,便是万劫不复,故此有的险可以冒,有的险不可冒。而且如今我们与逆贼之争,乃天下社稷之争,岂在一城一地一时?”
“若是我们退出长安,太子窃取帝位,必号令天下,视我等为叛逆,那时当如何是好?”有人问道。
“所以幸好陛下被救了出来,只要有陛下在,天下各镇,观望者居多,愿意从逆者少,最后还是我们与安逆决战。我们外有南霁云、高适和罗九河之助,内有我早先埋下的伏笔,在其余诸镇观望未定之际,便可以击败安禄山了。
他一边说一边又拍了拍寿安的背,他的语气是如此自信,寿安听得终于有些心安,渐渐收起了泪水。叶畅回望了一眼长安,然后挥手道:“走吧,我们撤”
他们这不足六百人离开长安,行动比起李隆基等是要迅速得多,但才离开不过二里许,便听得身后人喧马哗,显然,安禄山派出的追兵到了
“安禄山果然不死心。”叶畅听得这些声音,笑着说道:“看来咱们还没有打痛他,唯有将他彻底打痛,他才会死了派小股部队来袭击之念……蔡晨果,你们准备好了么?”
“已然备好。”蔡晨果响亮地道。
卓君辅咂了下嘴,心里有些不乐,今夜之战,蔡晨果和他的掷弹兵算是大出风头,而他却几乎没有立下什么功劳。
“此战最为凶险,安禄山敢再派追兵来,必然对掷弹兵有破解之道。”叶畅又转向卓君辅:“鼎臣,掷弹兵的保护,就靠你了”
卓君辅闻言一乐:“终究还是要靠我们……郎君只管放心,必无所失”
叶畅点了点头,又回头望了望:“你们猜,此次来者,是安禄山本人还是他的部将。”
众人原本是有些紧张的,但听得他一一吩咐,不紧不慢,便稍稍放心,再听他有闲暇提这样的问题,更是觉得,他应是智珠在握。
“走脱了郎君与天子,乃安禄山心腹之患,他必然自己亲来。”有人答道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卓君辅却是撇了撇嘴:“我料安禄山自己必定不来
“为何?”
“他与太子勾结,现在走脱了天子,他们要做的最迫切之事,必然是挟持朝臣奉太子为帝,然后宣布我们为叛逆,挟持了天子。此等事情,于系重大,安禄山不亲自坐镇,如何能成?而且,在长安城中,他吃晨果痛击,此际惊魂未定,如何敢再亲自来领取败阵。要知道他亲自出战,初次战败还情有可缘,这要再次战败,他部下之人,必生动摇”
“那你说可能是谁来?”叶畅微微点头,卓君辅所言与他想的一样,他便又问道。
“他自己虽然不来,却肯定要遣一员悍将……若史朝义在侧,他必然会派史朝义,史朝义不在,必然是崔乾佑。”
这些年来,安禄山及其一党,一直是辽东的假想敌,故此众人对安禄山的亲信部下性格能力都极是了解,卓君辅一开口,就确定是崔乾佑,而且斩钉截铁,这等自信,便是因为了解。
听得这里,叶畅笑道:“好,好,且让我们看看,鼎臣是否料敌先机——若是能料敌先机,十年之内,鼎臣便可以独当一面,为一镇节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