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富贵像往常一样把手背在背后,低着头走过来,和往常相比,他的腰弯的更低了。而走在他身边的吴刚吴秀兄妹俩则是不断的催促着他:“村长,你倒是快点呀。”
张富贵皱着眉头气哼哼地说:“急什么急?老子不到地方他们还敢把人吃了不成?”话虽然说得轻松,可是他也知道今天的事麻烦,这些都是本家的人在闹,就是自己恐怕也镇不住场子。
张富贵还没到跟前,吴秀早就急不可耐的跑到了赵小山的跟前,冲着二愣子喊道:“二愣子,村长都来了,你还不快把小山子放开。”
二愣子一瞪眼一把把吴秀推开:“村长来了怎么了?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照样点了这个小王八蛋的天灯。”说着弯腰把洒了半桶的菜油又提了起来。
“你!……”吴秀气得说不出话来,只好拿眼睛看看张富贵,张富贵脸皮微红,走到张二虎跟前,张二虎歪着脸看都不看他一眼。
“那个,二爷,这事闹的太大了吧,真闹出人命来,你这是不是让我这个村长难堪吗?”张富贵低声下气的说着,还从自己身上解下旱烟袋递过去,堂堂一村之长在张二虎面前真是像个孙子一般。
张二虎哼了一声,根本不去接他的旱烟袋:“小富贵,我说你今天这是想帮外人说话呀?”
张富贵弄了个没趣,只好又把自己的旱烟袋收了回来:“二爷,咱都是姓张的,我当然是向着咱姓张的本家说话,怎么会帮外人呢?可是人命关天呀,现在不比那些年了,打死人是要偿命的。”
张二虎一瞪眼:“现在怎么了?现在就能让这外人骑在姓张的人头上拉屎了?我说小富贵,她刘月红是不是咱张家的媳妇?张家的媳妇偷汉子,这是往咱张家祖宗的脸上抹灰,是羞辱咱老张家!今天要是不把姓赵的小王八蛋给点了天灯,我张家的脸往哪里搁?你也是姓张的,要是你家的媳妇偷汉子,你的脸往哪搁?”
张富贵脸上一阵青一阵红,从身上摸出烟末装到烟袋锅里,按瓷实了又递给张二虎:“二爷,别急,先吸袋旱烟消消气。”
张二虎看看他,没再驳他的面子,接过了旱烟袋,让张富贵帮他点上吸了一口,然后慢悠悠的吐出一团白烟,这才慢慢的说:“小富贵,不是二爷不给你面子,这件事关乎到咱张家人的脸面,要是今天放了这小子,以后咱张家的媳妇岂不都要偷汉子了?那些外姓人以后哪里还会把咱张家人放在眼里?”
张富贵自己也拿出一块纸条卷了一根烟炮点上,然后说:“二爷,话不是这么说。虽然说这个姓赵的小子勾引了咱张家的媳妇,就冲这咱把他大卸八块也不为过。可是现在不比往前了,上个月我跑乡里要救济款的时候,成乡长可是说了,县里对咱们村的情况很不满意,说最近就要派考察团来咱们这里考察,还要让专家住在咱们村,研究怎么帮大家脱贫致富。你说,这当前你要是把人给点了天灯,那县里的那些专家谁还敢在咱村里呆?”
张二虎愣住了,手里拿着旱烟袋锅子半天没有往嘴里送。
张富贵看看他的脸色又说:“这还是小事,你说,要是这些专家回去再给县长一汇报,那咱村里这辈子恐怕就再没机会翻身了。县长一发火,那乡派出所的刘所长还不得掉乌纱帽?二愣子还不得坐牢?不但是二愣子,恐怕咱张家的后生娃子们个个都得遭殃。你看,为了出这口没必要的闲气,再把咱家二愣子给搭进去,你说划来不划来?”
张二虎这下彻底呆住了,他没想到张富贵居然说出这么个道道来,要是这家伙说的是真的的话,那还真是个麻烦事。要是为了一个破鞋,把自己儿子搭进去的话,那脸就丢的更大了。
张富贵看张二虎的脸色就知道他有些犹豫了,从他手里拿过烟袋锅,在鞋底上磕了磕,把里边已经熄灭的烟丝磕了出来,又添了一些进去,再递给张二虎:“二爷,这事你可得好好再掂量掂量,要说这事我管不管都不管我的事,就算出了事最多乡里把我这顶帽子给摘了,那我还乐得清静呢。当这个破村长有什么好,一年到头一分钱见不到不说,还得天天朝乡里跑着给大家伙拉救济款,落过什么好?还不是谁都不把我放在眼里?”
张二虎一听张富贵这句话,就知道这家伙是在怪自己不给他面子,不过想想他说的也有道理,村子里姓张的人倒是不少,辈分也都比张富贵高,弄得张富贵见谁不是叫叔,就是装孙子,村里没有一个人能看得起他。但是话说回来,虽然都看不起张富贵,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有张富贵的本事。
张富贵别的本事没有,嘴上的功夫倒是实打实的,别的不说,光凭他每年从乡里要来的救济款,就不是别人能办到的。张家屯是石头乡有名的穷村,乡里的干部看到张家屯的人都绕着走,可是张富贵却总能把他们找到,还回回总能要下钱来,这不得不说是个本事。
所以说张二虎虽然看不起这个见了自己就叫爷爷的张富贵,但他却知道张富贵的帽子不能被摘掉,要是张富贵的村长帽子因为自家的事被摘了,不知道有多少要在背后骂自己呢。
张二虎正在这里左右权衡的时候,人群又是一阵骚动:“让开,让开,李校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