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张国,织田家,热田神庙。
此时,织田信长所以集合所有人在热田神庙之前,自然有其意义的。
“拥有一切或是一切皆无城的想法”,这是由织田信长心中流露出来的意志。原本他完全没有在清州城内守城的想法。实际上,他的意志告诉他要舍去城池、妻子,把所有一切舍去。
“要取得天下,或做个终死于尾张的笨蛋。”这是他以往的论调,如今这即是他的实践。正因为如此,其他人跟来也好,不跟来也好,对织田信长本身而言,不管聚集多少人,他都只准备以这些人向今川义元的本部发动奇袭就好。
当然这项行动必须掌握时机、神出鬼没。而众人都有冲向敌军的意志,这才是致胜的主要关键。因此他没有在城内集合,反而一口气跑到热田神殿来的原因,也就在此。
这么一来,尽管那些潜伏在城内的今川势所派来的间谍再细心,也无法察觉织田信长行动的目的。
虽然织田信长这么做,然而接踵而来的老臣们,却也猜不透这只狐狸的想法。
“喔!喔!这到底是在做什么呢?”
神殿附近的百姓早巳被这阵吵杂的声响惊醒,他们对于这奇怪的出战仪式,都睁大眼睛不解的望着。
“你说结果会怎样呢?敌军一共出动了五万、八万兵力,然而我们这一方却连准备工作都没做好!所以我说,结果如何根本不用想就可以知道了。”
“已经不用说了,他毕竟还是一个笨蛋领主啊!”
“是啊!你看!连衣服都没穿好就匆匆跑来的侍卫将近一半。另一半则几乎是光着身体的呢!”
“哎!照这情势看来。尾张织田家是输定了!”
有人这么说着。但仰慕织田信长的人却有不同的说法。
“不!不!我们大将不会轻易就失败的!这不是因为害怕失败而要逃走,而是要向前进;虽然他们还未准备好,但是他们的行动就如疾风迅雷般的快捷,无论如何也没有人能比得上织田上总的英勇。我们会胜利,一定会胜!”
“大家想起来了吗?战国双雄中罗氏政良当初还是九州的一个小豪族的时候,所面对的危机与现在相比,可是要危险得多呢?我相信,织田家定然能够渡过危机的。”
……
不论百姓如何议论。对织田信长而言却丝毫没有影响。一般人不明白的是,即使有名间谍跑到今川义元阵营中,告诉他有关尾张的真实情报,对织田信长未必会造成不利。因为此时一旦接获不同情报,尤其当有甲、乙两种完全相反的情报时,光是决定该相信那一方,该如何订定应付策略,就够对方伤透脑筋了。而织田信长根本就不会去考虑,他会坚定不移地往自己早已经决定的方向前进。
于是献出愿文之后,织田信长立即招来加藤图书助的儿子弥三郎到身边对他说道:
“弥三郎!你把耳朵靠过来!”
“是!”
“我有事情告诉你……明白了吗?”
“是的!也就是要利用佐三郎的手下……”
“光佐三郎还不够。即使是两手空空无事可做的人、路上行人、平民百姓或船家,也请他们帮忙传送消息。”
“我明白了!”加藤弥三郎立即骑上马飞奔出去。于是织田信长就召集所有人马清点人数。
原本只有五骑,其后树下又出现七骑,方才匆匆赶来而不及穿上鞋子的人则点点散散的聚集树林之中;现在他们终于全部武装完毕,很整齐的排列在神社前,而且人数也在不断增加,但是总共却仅有五百人左右……
加藤图书助终于将刚煮好的红饭拿出来,一次又一次的高声呼喊着:
“来!来!来!大家赶快来吃红饭!这是主公吩咐的,这次我军出战一定会获得胜利,所以大家快点来吃红饭!手边没事、肚子饿了的人,都赶快过来。”
对此,织田信长却并末向图书助道谢,而是对着众人大喝道:
“吃红饭啊!饿着肚子是没办法打仗的!快来吃红饭!”于是所有的人在他的催促下逐渐往神社前走去。
此时,太阳也逐渐高挂天空了。这时已是早上八点时刻,距离敌军总大将今川义元由沓挂城出发的时间已经不远了。
“快点!我们要出发了哦!”
这时第二次战号又吹了起来,所有人于是再度整齐的排列于神社之前,总人数已增至六百人。在后面还有一些人逐渐向这边集合,然而织田信长并没有等他们。
“猴子!牵马过来!”
“是!疾风啊!你固然是匹名马,但是今天我藤吉郎也绝对不输给你喔!”刚刚奔跑三里路途赶来,身上仍然冒着汗珠的疾风,看也不看藤吉郎一眼,而是自动地向织田信长的身旁走去。
织田信长挺背伸直腰杆,背对着神殿,慢慢将他心爱的宝刀国重拔出,高举着它对众人大声说道:
“我!织田上总介信长已经向神明告示我即将讨伐今川义元的心意。”他的两眼宛如彩虹般晶美,呼吸如火般炙热。
“比我更迟的人,将会使你们的后代子孙感到羞愧!”
“喔!”
“喔!”
“喔!”
……
所有人全都被他的气势震慑住,于是高举着刀,仰头向天大声呼应着。
随即,大军正式出发,走在最前头的人当然是织田信长。
在热田宫南方,上知我麻祠前面不远的地方,鹫津、丸根这两座城堡却正团团冒出黑烟向天际冲去。
从早上就开始受到总攻击的这两座城堡,如今已经失败而被烧了起来。这阵烟即是这个结果的告示。这时。在织田信长这方的队伍中。夹杂着一些很奇怪的旗子,而且长长的继续跟着往前进。
不!如果再近点看看这些奇怪的旗子,即可发现它们其实只是些旧布,甚至杂有擦手的手巾及内裤在一起,这或许可以说是织田信长故意做出来的伪兵吧!
在这些伪兵之中,一眼即可看出来他们的身分原本都是野武士,是佐三郎小六的部下!没有错!这些人偶尔会高举他们手中那些奇怪的旗子,并且发出很奇怪的声音。宛如游山玩水般的跟在织田信长队伍后面。
织田信长的夜游与这些人活泼的行为相较之下,真可说是不相上下啊!走在最前头的藤吉郎,仍然带着疾风,偶尔才让它在草边停下来休息或转转圆圈。
道路尽头即是镰仓街道,于是织田信长的队伍故意绕开北边,由热田直向鸣海方向前进。当他们过了山崎时,接到了第一个坏消息。
“报告!”
前方有个负伤的兵士慢慢向织田信长面前走来。
“丸根城失陷,大将佐久间大学也已经战死了。”
“什么!?大学死了?”顷刻间,行伍中的人全被这消息惊得鸦雀无声。
织田信长看看部队中的人,突然从马上站了起来。由腰袋之中取出一样东西,然后把它挂在自己肩膀上。
“啊!”所有的人全部惊叫起来。
“那是佛珠!浩大的佛珠啊!”
织田信长看看行列。然后大声说道:“佐久间大学已经战死了,各位今天还要将性命交托在我的手里吗?”
“喔!”
“喔!”
这时所有的人全都大声的附和着。因为他们不得不附和,现在的织田信长身上有着一股不可思议的力量领导着大家。
“主公!且慢!且慢!”林佐渡守通胜突然由队伍中骑着马跑了出来。
“什么事?佐渡!”
“请你听臣下说,如今丸根、鹫津这两城都已经沦陷,因此我们不要再往这个方向走,好不好?”
“不行!”
“为什么呢?丸根和鹫津既然都已经失败,丹下和善照寺当然也会失陷。这时一定有更多的敌人取代我们进城,而我军只有这点人数,如果坚持走小道前进,是不是有欠考虑呢?”
“住嘴!”织田信长大喝一声,将马头调转方向,对众人说道:
“既然是要去送死的,说那么多意见又有什么用呢?各位!继续眼我前进!”
织田信长的话声刚落,所有的人都”哗”一声的应和着他,林佐渡的影子就在那尘埃中消失了。
第二个坏消息传来时,正是他们往丹下前进的途中。自从爱智十阿弥事件发生之后即告失踪的前田又左卫门利家,今天也参与了这次战争。由于他想再度回到织田信长身边,因此他曾与冈部元信的大军展开一场厮杀,但终于寡不敌众的败于古鸣海附近。如今这消息也传来了。
“什么?又左战败?”
“是的,而且可能有生命危险。”
当全身伤痕累累的年轻兵士如此报告时,织田信长不禁咬牙切齿的说道:
“快啊!我们要快!绝对不能让今川义元进入大高城!我们一定要快才行!”
当困难重重涌至时,织田信长更加快军队前进的速度,这不仅反映织田信长的心情,同时也反映出他的士气。这正是所谓化悲愤为力量!如今织田信长恨不得立即杀到鸣海城与冈部元信拚命呢!
当第三个坏消息到来时,织田信长似乎早已预知而正等待着它。这次的消息是丹下城已被攻破,守将佐佐政次及其五十名部下已经全部阵亡,如今鸣海街道已被敌人大军层层严密的防守着。
如果想在此处与今川义元作战,不到片刻工夫就会分出胜负。好吧!就视情势而定吧!假如在这边和敌人决一死战,敌军立即会将织田信长的消息传到后方,而那时今川义元早已经进入大高城了。
一旦让今川义元进人大高城。那么他们今天在天色未明之前即出发的这番苦心就算是白费了。
今川义元自己率领直属部队四千人。松平元康则率领二千五百名精锐部队守城。如今鸣海城的守备可谓固若金汤。此时如果发动奇袭,很可能变成腹背受敌的情势,这么做宛如飞蛾扑火,必然难逃失败的命运。
这时正是正午时刻。织田信长如今已陷入进退两难的窘境。
“让马停下来……”
在善照寺围墙的西北边有着烟火冉冉上升。当藤吉郎接到这个命令时,不禁回头看看织田信长,发现他全身都是汗水、尘埃,脸也显得特别僵硬及苍白:
“在那些一次次传来的坏消息当中,到底暗示着什么?到底要我怎么办呢?但是我不能停顿下来。无论如何都得拚死找出一条活路。一定要有所行动,否则就如同袋鼠般的畏首畏尾。”
“主公,主公,我有事情要跟主公说,请问主公在哪里?”就在这时此前一直在外查探敌情的木造重忠赶回来了。
“喂!喂!重忠,这里,我就是木下啊!”当看到是木造重忠后,藤吉郎当即大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