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手政秀紧咬嘴唇,手里捻着佛珠,“快了快了。”
“主公是你一手**的,应该没有问题,但现在葬礼进行到一半就中断诵经,太不吉利……”
政秀没有回答,四处搜寻大殿的各个角落。有两三个人迎着他的视线站了起来。他们还未坐下,诵经声已经停了。
那僧人又走了。五味新藏捧着上香的名单,以求救的眼神看着林佐渡和平手政秀。林佐渡单膝跪地道主公在哪里?”
他眼神中充满愤怒,狠狠扫视着座中众人。“眼看要上香!主公呢……”
“少安毋躁。”平手政秀面带倦『色』地挥挥手,“虽说主公尚未到来,但总不能由他人开始。我看还是稍等片刻为好。”他声音坦然而冷静,“这是先主的葬礼,纵然主公再放浪不羁,也不至于忘记。”
“平手大人!”
“是。”
“不……不要说了。再等等。”
诵经声中断后,一片窃窃私语声,充满了不满和嘲讥。若织田信长未到,众人必会疑云大生。被这种敌对的情绪包围,织田信长如何能将家族团结起来……即使没被暗杀或囚禁。织田信长也前途暗淡。
“他是不是又去抓鱼了?”
“也可能去相扑了。”
“不。怕是在跳舞。现在正是赏花的季节。”
“真了不起。连父亲的葬礼都忘记了。”
终于,林佐渡开口了各位家老,难道就这样等下去?”
“是。少安毋躁。”政秀回答。
“真是前所未闻呀,政秀。”
“大人。”
“但为慎重起见,我想问一句:若是主公一直不现身,今日的葬礼就此中断吗?”不跳字。林佐渡柔和,却坚定有力,一向沉稳多谋的政秀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不。这……”
“要等到何时?”
“这……”
“是让信行上香,还是……”
“这……不。请诸位不要急躁。”
“平手。”织田信清也发话了,“事已至此,我们便宜行事,也不为不忠。你以为呢?”
“言之有理。”
“要考虑到在座诸位的心情。再这样等下去,能有结果?”
突然,佛殿门口闪人一个人影。
“啊!”末座的一个人叫了起来。
“主公!是主公。主公来了!”
所有人的视线都不约而同转向门口。只见织田信长仍穿着平时出去游玩时的那一身便服。头发如同倒竖的茶刷子,用红『色』的发带随随便便束住,只有那双眼睛依然放『射』出骇人的锋芒。他挺起强壮的胸脯大步走了进来。难道以这身装束参加父亲的葬礼?众人当即都屏住了呼吸。
织田信长左手提着四尺长的爱刀备前广忠,傲然走了进来。腰间竟系着一根革绳。
“啊!”政秀也看到了那根草绳。但织田信长已大步向灵位前走去。政秀根本没有机会提醒他。
“这是回事?竟然束草绳。”林佐渡也看到了。作为织田信长母亲的土田也不禁挺起了身子。
“成何体统!”
“衣上还粘着泥巴。”
“果然去摔跤了。”
“这真是……”
父亲的葬礼对于乃天大的事情,迟迟不到就已大为不敬。可织田信长却又穿着如此随便的衣服前来……僧侣们自不消说,就是住持禅师也愣了。但织田信长若无其事径奔灵位而去,人们赶紧闪开一条道。织田信长在灵位前止了步。他的刀猛『插』在祭桌上,当啷有声,殿内顿时一片寂然。
被那声音所惊,五味新藏慌忙道上总介大人上香了!”诵经声随之响了起来。但是织田信长既未坐下,也未低头,他傲然用左手扶着『插』在祭桌上的刀,定定地站在桌前,凝视着牌位:万松院桃岩道见大禅定门。人们被他的奇异举动吸引,只是静静地望着。突然,他伸手抓了一把香灰。
“啊——”人们大惊失『色』,不知会发生。
织田信长将抓在手里的香灰猛地向父亲的牌位洒去。香灰四处飞散。住持虽然没有惊慌躲闪,左右不少僧侣却慌忙举手擦眼。
“疯了!他确实疯了……”林佐渡正自言自语,织田信长已经从灵位前退下,瞪大眼睛盯着众人。
诸人没有听见林佐渡的话。对于织田信长这疯狂的行为,众人已经忘了指责或抱怨,都目瞪口呆,一时没了主意。织田信长背对灵位,傲然立住,像一只正在觅食的雄鹰,俯视着座中诸人。
“主公!”政秀开口道,“席位在那边……”
不知织田信长是否听到这话,他突然三步并作两步走近犬山城的织田信清,开口说道听说你摔了骨头。”信清一时语塞。他明白织田信长的话是一种『露』骨的讽刺,依他平时的『性』格,定不会善罢甘休,但事情来得太突然,信清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织田信长猛地收刀回鞘,走了几步,威风凛凛地对着各位亲戚和各地大名们道辛苦了。”
“主公!”平手政秀再次叫他时,织田信长已经径奔大门而去。
五味新藏猛然醒悟,“勘十郎信行上香。”他声音响亮。但大部分人还在盯着织田信长远去的背影。织田信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佛殿。夕阳已经染红了丛林,他将刀扛在肩上,另一只手『插』在腰间的草绳里,大步流星向山门走去。
“先主,在下无能。”看着织田信长大步离去的背影,平手政秀自觉有负信秀之托,上不禁双眼噙泪。他不由的闭上了双眼,但是,在他的眼前总是浮现出腰系草绳的织田信长向父亲的灵位扔香灰时的情形,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