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他们就住在五道沟的中沟村,中沟村的支部书记和村长都外出打工去了,文书老黄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他挨家挨户去给何伟力一行人找睡觉的地方,最后总算是全部安排下来了,何伟力和刘明远、乔新运就睡在文书家里,几个驾驶员不愿到农户家去睡,就齐声说我们不去打扰他们了,就睡在吉普车里面。
文书老黄养有一儿一女,女儿出嫁去了松山,儿子和儿媳都外出打工,老两口带着十一岁的孙子和九岁的孙女在家经营包产地,孙子孙女每天翻越几道山梁子去鹰背小学读书,早上七点钟出门,晚上五点多回家,年复一年,天天如此。老苟在这一沟家境应算较好的,三间土坯房“正房”外加三间“后八尺”,“正房”正中一间是堂屋(客厅)左边一间是伙屋,右边一间为老两口的卧室,“后八尺”左边和中间是儿子媳妇和孙子的卧室,靠右一间堆放着土豆、红薯、萝卜等农作物。
当天晚上,何伟力和刘明远、乔新运就睡在老黄的两间“后八尺”里。半夜,山风裹挟着沙土,把房上的泥瓦整得嚓嚓作响,从瓦缝里飞进来的沙土飘落在鼻孔里,搞得鼻腔痒痒的,好久他们都没有睡着。清晨五点半,刚刚睡着的何伟力被房间内老鼠的打斗声惊醒,刘明远也惊醒了,只有乔新运还在像吹号一样打鼾。
一直熬到六点半,何伟力和刘明远从床上爬起来,刘明远走过去拍拍乔新运的屁股,乔新运翻身坐起来,随即下了床,边揉眼睛边问道:“两位领导可睡得舒服?”
何伟力没有回答他,只是瞪了他一眼,说:“走,带路去天马山!”
他们草草用冷水把脸抹了几下,就乘着凉飕飕的晨风往天马山赶。
大约走了一个钟头,就要来到天马山脚下的时候,突然山腰上乒乒乓乓传来几声枪响,何伟力笑着问许再平:“你们这里火枪还没有收缴干净吗?这么早就有人在打猎了。”许再平面如土色。乔新运也有些慌张。何伟力正要再问,只见天马山乡的乡长牛二顺一身泥土跑了过来,乔新运问牛二顺怎么回事?牛二顺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赵庄的赵姓村民和钱姓村民发生了械斗。
何伟力急忙问道:“为什么呢?”
牛二顺说:“钱老三和赵老五的承包地相临,两块地之间有一棵核桃树,长在钱老三的地里,赵老五的幺儿说核桃树把他家的地荒了,经常发生争吵,闹到最后赵老五的幺儿趁钱家不注意把树砍了,钱老三的幺儿提了一把杀猪刀把赵老五的幺儿肚子捅破了。造成钱家和赵家两大姓各为各自那个姓的人说话,最后发展到肢体冲突,动刀动棍。”
何伟力问:“造成了什么样的后果?”
“打斗双方各有伤亡,乡党委书记牛大田去劝架也被打成重伤摆起了,乡派出所鸣枪示警后才算压住了,事情刚刚处理结束,钱老三的幺儿等几个带头打架的,已经抓到乡上去了,牛大田和几个伤重的也送了乡卫生院。”牛二顺结结巴巴地说。
何伟力急忙带着人赶过去。远远地看到一群人围在那里,受了轻伤的十几个农民被人扶着离开了现场。
何伟力双眉紧锁,问乔新运和许再平:“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呢?”
牛二顺在一旁长叹一口气:“平常这些人无事可干,拉宗派打群架倒是很在行。往往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大打出手,斗殴打群架的事是经常发生的。”
何伟力愣愣地怔在那里半天没有说话。
牛二顺又说:“本来这群架是打不起来的,主要是许二毛他们在中间挑唆,先是在赵家那边说钱家的核桃树把赵家的风水占了。赵家要躲过灭顶之灾,必须把这棵树砍了,树砍了以后他们又对钱家说赵家把你们钱家的风水毁了。钱家要遭大难,火上浇油,导致了这场械斗。”
何伟力很气愤地问:“许二毛这样坏,为什么不严惩?”
乔新运走过来,悄声说:“这许二毛是上上一届县委书记的亲戚,平常为非作歹,自称跟公安局、派出所关系好得很,谁也惹不起,老书记上调以后,上一届县委书记唐敏正打算收拾他,还没来得及动作镇山就划归松山市了,这不,唐书记又当常务副市长了吗,这段时间都忙别的去了,我正打算弄他,他今天就摊上事了。”
何伟力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一尊雕像眺望前方,很久才回过神来。
呼呼的山风像无数把小刀刮在何伟力的脸上,群山仿佛在不停地摇动,山边一片片乌云奔腾起伏,云片不断叠加,越来越厚。温晨军抬头望着天空,天空依然晴朗,四周笼罩着乌云的山峰时隐时现,一阵大风吹来,乌云象败下阵来的溃兵,惊散退去,越飘越远。
何伟力看着他身边的这些干部们,用力地挥挥右手,对乔新运说:“差不多了,我们就看到这里,大家都各自回自己那里去吧!”
何伟力脑子里一团乱麻。
城市升格以后,管理的地盘宽了,权力大了,他完全可以更加充分地施展他的才能,放开手足大干一场,以此来实现他的抱负,实现他的追求和梦想。然而,几个贫困县的聚合,就像几个穷兄弟一样,挤到一块相互观望。由于太穷而引发的各种矛盾,积重难返。
他想起之前和省委书记方明的一次谈话。
“伟力呀,这几年松山发展很快。而松山周边的几个县,因受地理条件的制约,一直裹脚不前,局部地区甚至倒退,这种状况是不能持续下去的。为了实现优势互补,省委经过多次认真研究,报经国务院批准,把这几个县调一调,借用松山市改革的经验和成果,把这些相对穷困的县带动起来,伟力,你有什么意见吗?”方明语重心长地说。
“松山只能说有进步,但是问题还是很多,困难还是很大的啊,松山有这个能力吗?”何伟力以为省领导要松山对周边几个县给予人力和财力支持,多少有点儿恻隐之心。
“要解决这些县的根本问题,光靠去几个人、给几个钱、送几车物资是无济于事的。我们考虑的是从领导体制行政管理上去探索,只有这样,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方明补充说。
何伟力心里一怔,难道要调我过去当县委书记吗?不会吧,要是真的这样,肯定省委有人对我有看法了,听天由命吧。他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说:“我服从组织安排,不过松山已经和我有感情了,我确实不愿意离开松山,请组织考虑考虑。”
“哈哈哈哈哈!你不愿意离开松山?你以为我真要把你调离松山?”方明大笑起来:“怎么会把你调离松山,,目前,九爷不能走啊!你不但不能离开松山,而且还要把松山做大,还要给你加担子啊!”
“给我加担子?什么担子?担子重了我挑不起哟!方书记。”何伟力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对,就是给你加担子,而且你一定能承担起这副重担,你还很年轻,不像我们,现在是老之将至,你的时间还很长,将来还会挑更重的担子。”
然后方明就把松山升格大市,改变行政区划的事合盘托出。(未完待续。。)
ps:从省管县级市升格为地级市,官员的级别也随之升格,这是很多人一辈子也难得遇到的机会,然而,在权力膨胀的同时,温晨军感到压力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