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好好睡觉的艾蕾关上了笔记本,再一次倒在床上准备安然睡去。
可是回想起下午在沙发上做的梦,她还是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她怎么也弄不明白,梦中的那个人为什么一会儿是何伟力,一会儿是钟光亮,一会儿谁都不是,模模糊糊,似何非何,似钟非钟,特别是那些面目狰狞的罗汉,实在是让她感到恐怖。
手机上显示时间已经到两点了,她还没有入睡。她开始做深呼吸,电视上说过,深呼吸可以帮助失眠的人快速入睡。随着呼吸的一起一伏,她那两座高耸的乳峰不断上下运动,象两只洁白的鸭子在清澈的河水里窜上窜下,看着这个美丽的情景,她自己忍不住笑了,并且更睡不着了。坚持做完了一百次深呼吸后,还是没有睡意。于是,她又开始数数:一、二、三、四、五······九九、一百······九九、两百············九九、九百······,一直数到一千,不但没有睡着,而且一点儿想睡觉的意思也没有了。
女人最怕失眠,特别是象艾蕾这样的知识女性,更担心失眠,因为失眠容易使人变老,这是一般的普通的女人也知道的道理,艾蕾这样有知识的漂亮女人,就更不消说了,不但深深地懂得这个道理,而且随时都在调节自己的情绪,注重自己的睡眠质量。她很注意保养并且很会保养,过去的这些年,无论遇到过什么事,大事小事、好事坏事,她都很注意而且很成功地调节心理活动,即使再烦心的事,也不会过分地影响她的心情。因此,她从未有过失眠。熟悉她生活习惯的同志和姐妹们都知道,她驻颜有术,永葆青春,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性格平和开朗大度,心情豁达、遇事达观,从不自寻烦恼,睡眠质量一直很好。可是今晚,看来要第一次感受失眠的滋味了。
睡不着干脆不睡,由着它去吧。艾蕾仰卧在床上,两眼盯着天花板上那一道道浅色的花纹,出神了。一个个亲人的影子在眼前晃来晃去,驱之不散。生活的片段象放电视连续剧一样,在脑海里漫游,时而高昂,时而低沉,连绵起伏,聚散离合。生活和工作中,上下左右的人,除了知道她有美丽动人的外表,还知道她有涵养、豁达大度、心眼好,什么事情都看得开,提得起放得下。但是谁也不知道,作为女人,她也有自己的隐秘,有丰富的情感生活,也有很多放不下的牵挂。
我心中最为牵挂的还是小军,艾蕾心想,小伟是我的骄傲,是我生活的希望,也是我心头的痛,虽然小伟很懂事,但他毕竟还是个孩子,而且远离家门,异国他乡,他能完全适应吗?但是为了他的前途,为了他的将来,我必须这样做,况且现在已经走出去了。母子连心啦!外面条件再好,也没有父母身边好哦!想到这里,艾蕾两眼充满了泪花。
父母也让我揪心不已,两位老人退休以后为了不给宝贝女儿增加负担,耗尽夫妻俩几十年的积蓄在他们供职的山村小学旁边购置一小块土地,修建了两间简易住房,又在那里住了近十年了。为了不影响女儿女婿的发展,为了要面子,老人经常对外人说,山里空气好,在那里教了几十年的书,离不开那里了。虽然二老没什么大病,但毕竟七十多岁的人了,身体再好也好不到哪里去,不能和年轻人相比哟!我这个女儿是怎么当的?从小爸爸把我当成掌上明珠,妈妈把我当成心头肉,捏在手上怕飞了,衔在口里怕化了,受尽辛苦把我养大,什么事情都依着我。我大学毕业后就和他们分开了,没有好好伺候过他们。现在,我们生活条件变了,发达了、风光了,本应让他们过上幸福的生活,也完全有能力让他们享福、安度晚年、而我们却却瞻前顾后,怕这怕那,自欺欺人,让他们继续远离我们,继续过着孤单清苦的生活,这叫什么话?这说得过去吗?都说女儿是父母的贴心小棉袄,知冷知暖,我配吗?艾蕾一阵阵心酸。
钟光亮确实让我难以割舍。自从和他认识以后,我们的生活发生了质的变化。光亮是真心爱我的,这一点我毫不怀疑,我从一个处境窘迫的山村教师,自大山里走出来,一路顺风走到现在,哪一步离开过他的帮助?哪一步没有他付出心血?还有伟力,他现在身居高位,呼风唤雨,没有光亮的提携,没有光亮的关照,能坐到今天的位置上吗?天下人都瞒过了,唯有我们三个之间人心照不宣。小伟出国、我们现在拥有的家产,我们家现在拥有的一切,哪一样不是因为得到他的扶持、明里暗里相助?而且,他是那样的在乎我,对我宠爱有加,对我一往情深,确实对我太好了,他每次都是那样认真,那样投入,那样体贴入微、那样精力充沛、充满活力,那样懂得生活,和他在一起简直是太痛快、太幸福了。人生苦短,几十年光阴转瞬即逝,我是个女人,女人追求的是什么?是爱,是得到一个心仪的男人的爱,有过这种实实在在的爱,这辈子就算没有白活,不枉自来人世间走一遭。我作为一个女人能得到这样的男人全身心的爱抚、呵护、关心、照顾,把我当成他最心爱的人,爱我、痛我、宠我,什么事情都依我。难道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地方吗?何况他风流儒雅、身材高大、伟岸,体魄健壮、精神,领导能力强、工作经验丰富、处事老练、左右逢源、为人厚道,那么有知识,有学问,有才华,有地位,事业有成,一个理想男人该有的他都有了。这样的男人,打起灯笼火把也难找到的,得到他,我应该没什么遗憾了。可惜我们相见太晚了,为什么老天爷不安排我们早认识他十年八年呢?要嘛干脆就不让我们认识哦!如果来生我还是个女人,老天爷你就叫我们早点儿碰面吧,我就愿意嫁他这样的男人,我再也不想错过机会。艾蕾的心头一阵阵发紧。
当然,还有伟力。伟力是我无论如何也放不下的。他不仅仅是我的初恋,还是我的丈夫、我的老公,也是我儿子的父亲。我们曾经相恋、相亲、相爱,而且同甘苦共患难,相依为命。在我儿子眼中,他是个好父亲,在我婆婆面前,他是个好儿子,在我父母门下,他是个好女婿,在上级领导的视线里,他是个好同志,在下级同事和老百姓心里,他是个好领导,在外人的议论中,我是他的好妻子,他是我的好丈夫,其实,他就是一个好人。但有谁知道啊,我究竟是不是他的好妻子啊?不,这个秘密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哇!想到这里,艾蕾那美丽漂亮的脸蛋微微发红,有点儿发烧了。我们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亲热过了,客观上讲是一个在松山一个在西都,两地分居,没有机会,但是主观上呢?难道就没有主观原因吗?每次他回西都开会或办事,都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表面看来,他对我仍然很好,从没有流露过半点不满的情绪。但他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呢?莫不是他已经知道我和光亮之间的事了?他一定知道了!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夫妻之间对这种事是很敏感的,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他不会没有觉察,说不定他早就知道了,因为他的宽宏大度而容忍了。不,他是个聪明人,他知道他和光亮之间的利害得失,他要顾全大局,没有光亮就没有他的今天,光亮是他命相中的贵人,既是领导、引路人,又是兄长、朋友,命运相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说难听点儿,是一根子绳子上的俩蚂蚱,跑不了你,也跑不了我。或者他早就知道了,但他们是朋友,是兄弟。那么,兄弟如手足,妻子是衣服,手足不能相残,而衣服不同,哥哥穿弟弟穿都可以,既然哥哥喜欢这件好衣服,你就穿好了,穿完放我箱子里我给你保管得了。哎呀,我怎么能够这样轻贱我自己呢?把自己比成啥子了?哎哟,女人哪!他有可能什么也不知道,我和光亮演戏也算演到家了,保密工作是天字第一号,天知地知,我知亮知,还有谁知?不可能还有谁知。伟力呀,你一定是不知道吧,要是这样的话,我可真对不起你哟!艾蕾越想心头越愁,越想心里越烦,脑子里象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
和艾蕾视频结束后,何伟力脱衣上床,他也和艾蕾差不了多少,象烙烧饼一样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和艾蕾不同的是,失眠对于他来说,早已是家常便饭。自从进入机关工作以来他就有了失眠的习惯,当上领导干部,特别是钟光亮调离松山去了省城以后,失眠的痛苦经常困扰着他。作为一个主持全市全面工作的领导者,日理万机,该他请示、汇报、处理、解决、安排、指示、指导、检查、监督的事情太多太多,很多事情要亲自过问,党政军民学士农工商,干部的升迁调动,老百姓的衣食住行,都在他操心的范围,也有很多事情需要他深思熟虑,过度用脑,容易失眠。而作为一个身体健康、体魄健壮、大脑发达的男人,他反思自己发达的轨迹,已经早就隐隐约约意识到艾蕾和钟光亮的关系非同一般。
何伟力有个老习惯,失眠的时候干脆想事情。今晚也是如此。
他想,钟光亮对我太够意思了,简置是好得不一般,好得不正常。我和钟光亮一无亲、二无戚,过去从不认识,而且我对他一分钱的礼物礼品也没有送过,可以说跟他没有任何关系,偌大一个松山市,有能力、有才干,条件比我好的人多的是,可钟光亮偏偏对我们两口子关照有加,不但在职务上不断提拔,而且安排我们去吃肥缺,去干一些有油水的事情。艾蕾去办事处任职以后,家庭收入直线上升、财富急剧膨胀,这在过去,我当教书匠的时候,连想也不敢想的事情,现在都变成了现实。是因为我们工作能力强?不是,至少不完全是;是因为我们运气好?是,也不完全是。为什么这样说呢?如果不是运气好,有机会认识了钟光亮,我们现在很可能还在那山沟沟里吃粉笔灰。母亲、儿子会怎样啊?想都不敢想,说不定还在山上水一脚、泥一脚地过着那原始的环保生活。我们今天确实很风光了,财运官运亨通、出人头地了,可我们能有今天,不都是全靠钟光亮吗?
饮水不忘开井挖井的人,吃蘑菇莫忘树疙头的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