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
裂隙,早已经存在,并且不断加深。
——又是一夜月色明,皇帝给了他恩典,修长的手捻起桌上的酒杯,对月一敬:“众叛亲离,死于最爱之人手上!人在做,天在看,敬可敬之天!”
柳墨言眸子一扫,凌厉肃杀的气息弥漫,让想要来呵斥他的新的隐龙卫首领贺幛纷脸色一白,蹬蹬后退了两步。
“心腹大患尽去,大权独揽,后宫佳丽三千,敬终于摆脱了我这个一味独占的‘情人’的陛下!”
最后一杯酒,柳墨言拿起了那杯金色的杯盏,其上九龙盘旋,首尾相接,真的是巧夺天工,独一无二,同样的酒杯,三年前送了太子一程,今日,又轮回到了他柳墨言手中,是否应该荣幸,他和段锦容的最大敌人段锦睿享受同样的待遇,冷冷地嗤笑着,乌发垂坠,一缕缕调皮的发丝散开,遮住了凌厉的眉眼,遮住了艳丽的红唇,男人低语:“有眼无珠,不识人心,自作自受,敬愚蠢的自己!”
蚀骨噬心的痛楚,自毒酒入腹开始,便发作了起来,柳墨言强撑着站地笔直,迷蒙的双眼正对着那一轮皎洁的明月,将世间一切污秽背叛尽收眼底,却丝毫不染尘埃,明月为证,段锦容负我今生情谊,柳墨言与他,永生不见!
图素国的人,想来已经收到了礼物吧,还有那些布置,以为永远用不到的布置,在他死讯传开之际,棋局便会开始,段锦容,我不会期望来生,那种机率太低,我赌不起,边关如何,天下又如何?世间真的有报应又怎样?
我愿永堕沉沦,我要你今生报偿我失去的所有,我要让你,从最高处跌下来,我要让你,后悔莫及。
哈哈哈哈哈,男人张开嘴,无声地狂笑着,脸上的表情,却像是在哭泣一般悲凉。
金杯中冰凉的酒液已经饮尽。
玉冠坠,乌发扬,砰然倒地的一刻,脑海中混沌茫然,最后在脑海中现出的,不是他曾经的做过的那些让父亲大骂孽子的狠毒之事,不是他曾经与段锦容在一起度过的那些所谓‘甜蜜’,不是在寝宫中亲眼看到段锦容与嫔妃滚在一起的绝望,更加不是他想要在可能的来世中如何如何认出段锦容,报复他的刻毒,反而是,那一夜,月色下,垂眸抿唇的男子。
呐,段锦睿,看起来你果然比段锦容和我有气度,连死的时候,都让人轻侮不了,自始至终,都可以那么淡然平静,我自负才华绝世,却原来,不及你一眼看穿那个男人的本质,到了地下,我可要好好和你学学这些不同一般的本事呀。
一双粉色缎面,绣着拇指大珍珠的绣鞋落在男子倒卧的尸身旁,高高在上的俯视,俯视男子不甘的面容,女子蓦然笑出了声:“哈哈哈哈,段锦容,你也有今天,你也有今天……”
妩媚动人的眸子中,沁出了一点水珠,零落泥中,女子歪着头,捂着唇,笑到了最后,哭泣了起来:“都走了,你们都输了,这一回,是我赢了,我应该高兴,不是吗?”
女子抬起雪白的皓腕,腕间却是一串与她身份很是不配的粗陋珠串子,表面光滑圆润,可见主人时时抚摸:“还给你!”
她将木珠串子扔到了男子胸口的位置,挥手抹去眼中的水珠,转身离去:“这一世,是我赢了!”
冷冷的,得意的笑声,偏偏,蕴含着悲戚。
身后,男子胸口的木珠串子,在月光下,似乎酝酿出动人的光泽,流波荡漾,宛若珠泪。
乾康元年八月二十日,新帝段锦容即位。
乾康元年八月二十八日,前太子段锦睿死于虎威将军柳墨言之手,帝甚痛之,却因忌惮其兵权,而只能隐忍。
乾康元年十一月五日,图素国十万大军进犯边关,虎威将军柳墨言带领五万精骑,歼敌无数,将其阻于边关之外,帝封其一品卫国将军,令其镇守边关。
乾康二年八月十九日,太子出世,普天同庆,急诏柳墨言回京,柳墨言只身赴京。
乾康二年八月二十八日,帝以柳墨言谋害皇储,私蓄兵力,打压朝臣,收受贿赂,大逆不道,妄图谋反等十条大罪,将其在宫中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