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斤听话地搬着凳子,坐到了老范身边。
老范小声道:“一斤啊,我总觉得,这样很不好。”
一斤皱眉纳闷:“老爹,咋就很不好了呢?”
老范道出心中的疑虑:“如果关部长一会儿到了这里,看到这样子,再听说昨晚他们睡在一个房间,指不定要怪我老范。这不成体统啊,是不是?别的姑娘来了,和八两钻一个屋里,起码也是白天,我们爷俩儿睁只眼闭只眼也就算了。可现在问题不小,这姑娘是关家的闺女,而且跟八两在房间里呆了一整夜啊……”
起初,听了老范的话,一斤也觉得问题不小。
但很快,一斤就笑了:“老爹,关碧妹妹昨晚不是说了么?在城里的时候,她和八两也算是睡一屋的,只不过分房间而已嘛。我也觉得,我们现在和关家是一家人,一家亲呢……”
老范立即瞪了一斤一眼:“就算是一家亲,也不能亲到这种程度吧?你说,两个孩子,都是二十咣当的年纪,这万一要是干出点啥出格的事来,我怎么跟关家交代啊……哎呀,一斤,你赶紧推门看看,他们是不是……一会儿,关部长来了,亲自上去推,真要有个啥,那就坏了!”
说着说着,老范就格外忧虑起来。
那样子,仿佛担心关艳随时随地会一脚跨进堂屋。
一斤张着嘴巴,用右手食指指着自己:“我去啊?老爹,吃苦受累的力气活,你尽管叫我去,我一百个应。但这事吧,我真怕,不敢去。”
老范不高兴了:“一斤,你又不听话了。乖,娃娃都听爹的话,你去,现在就去……”
一斤顿时就愁苦万分,几番犹豫,几番退缩,终归还是起身,慢慢挪向房门口。
这慢腾腾的动作,叫老范急得下意识就捏手指,嘴里还小声催促一斤快点,要不关部长真来了,那就坏了。
一斤刚要伸手推门,突然想到了啥好主意,于是眼睛一亮,立即蹑手蹑脚回到老范跟前,喜出望外道:“老爹,我想到好办法了!我们村子里,过去不是有喊号子的么?那一声号子,半个村子的人都能醒来。要不,我去屋外,来一声?这一声下去,他们保准醒。醒了,不就没事了么?”
老范想了想,觉得这确实是一个好办法。
毕竟,这在十里村已经绝迹多年的号子声,他曾经意气风发地喊过,甚至亲口教过一斤。
那时候,早上起来,一声“嗨……哟嗬……嗨……”,能引得四周青山绿水互相应和。于是,整个村子醒了,赶马的、洗菜的、挑水的、下地干活的、上学的,很快就喧闹一片。
除了这一种喊法,还有一种吆喝牛羊的号子,那就是:哦嗬嗬……嗬……
其后,按照老范的意思,一斤开心走向屋外。
临出门前,一斤回过头来,小声问:“老爹,我是喊唤人的号子,还是喊唤牛羊的号子?”
老范催促道:“当然是喊唤人的号子!赶紧的。哎呀,一斤,别太大声,到时候会把整个村子都喊热闹起来。你就躲在老槐树后面喊,对着老巫山喊,喊两嗓子就成……”
于是,半分钟后,一声嘹亮的号子响起:“嗨……哟嗬……嗨……”
东屋内,范坚强和关碧几乎同一时间翻身坐起,一上一下地面面相觑。
此刻,上面的关碧兴奋地揉眼睛:“坚强,我是在做梦吗?怎么会听到电影里的号子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