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思
那一夜的月亮是躲在云后的,带着金属兵器散发出的令人生寒的冰冷。没有夏日里树叶摩擦出的沙沙声,亦没有夏日里虫儿耐不住寂寞的鸣叫,寂静中生出无限的落寞与寒凉,在这一刻,思念或许如同寒月边飘渺缠绕的薄薄细云,直勒着人的脖颈,让人喘不过气来。
玄冥只是叹一口气,终于不再说话,只是沉默的低下头去。仿佛方才令他回忆的,与锦瑟的种种,只会在平白间将他的思绪又拉回一月前,那些令他窒息的往事会在此刻如同杀人的藤蔓一般,只会将他牢牢的缠紧,最后将他拖入一个无底的深渊,就像幻冥阁底的深潭,有黑色的潭水将他淹没,却是抓不到任何一颗可以救命的稻草。
死亡在逼近,却是无能为力。
“原来是这样。按照锦瑟的性子,她若是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怎么会离开想来,你们已经是绝境了。”铭龙的声音带着让玄冥感到温暖的温度,这许多时日一来,他不曾睡过,每当一闭上眼睛,他就能想起,锦瑟站在钟离朔的身边,低垂着眼眸,而钟离朔的眼睛里,却是洋溢着那么明显的骄傲,仿佛在朝他大喊,他是个失败者。他失败到连自己的女人都无法保护。
玄冥只是抬头看一眼铭龙,笑的颓然:“我是不是很没用?说是要护她周全,最后却是要她来护佑我。”铭龙听到这句话,不由得眉头一皱,他的神色有一些不忍,最终还是开口:
“你我兄弟,我也不怕说的难听。这件事你与锦瑟都没有错。只是你们想的不同,你觉得或许能和她死在一起,便是好的,而锦瑟却想着有以后,也许这以后,已经与你没有半分关系。再者说,锦瑟脾气冷傲,可是却依旧有女儿家的性子,你也应该了解,她只要你平安,其他的不关紧要。”玄冥突然抬起头看铭龙,眼中有着强压下去的恨:
“可是她这样做,是否想过我的感受?”几乎是咬牙切齿一般,铭龙一怔,下意识伸手过去握住玄冥的手。他的手冰冷,仿佛在结了冰的水中浸泡过一般,铭龙用力的握一握,以为这样做能够让玄冥的心中好些许,他的声音淡淡:
“你这样说,是在埋怨锦瑟了。”玄冥听到这一句的反应却是异常的大,他想要挣开铭龙握着的他的手,却不想铭龙握的甚紧,终究还是没有挣脱的开。还不等玄冥开口反驳,铭龙就先开了口,他的表情在一瞬间变得严肃起来。铭龙以往却是很少有这样的表情,不知从何时起,他就已经收起了自己玩世不恭的性子,在这时显得可靠起来。
“我知道你的想法,你不过是想质问锦瑟为何没有与你商量,可是你仔细想想,她若与你商量,你会答应么?”玄冥有些哑口,铭龙扯一下嘴角,继续说下去“他心心念念不过是你,她想的比你多许多,她不与你讲,只以为你都懂,要不她就是想让你自此开始恨她,便也不会想她。再者说,锦瑟要在临走前一夜把自己给你,证明她已经是下定了决心。否则,像她一般,何须”还不等铭龙说完,玄冥却是已经听不下去了。他的手突然用力,将铭龙的手攥在自己手心,摇头道:
“别说了,别说了。”铭龙深知此时已经不适宜再说任何,也不再多话,就只是看着玄冥,看着他在这一刻无助的仿佛一个孩子,可是即便现在是再如何伤心,锦瑟回不来已经是事实。铭龙的眉头突然紧蹙,他仿佛想到一事:
“近日坊间也是有所传言,大皇子回宫,被二皇子囚禁,大皇子得高人相救,现在已经逃出京师。先皇死之时并未留下遗诏,皇位多悬,看来大皇子与二皇子必是有一场恶战,现在锦瑟在大皇子钟离朔身边,想来皇位必定会由大皇子夺得。”玄冥静静的听着,突然嘴角扯起一丝冷笑,透着隐隐的恨意:
“他怎么能夺得皇位。就像他一样,不过是个乘人之危的小人。”铭龙自然是无比清楚玄冥口中的小人是谁,但是有些话他却是不能不说:
“我知你对钟离朔恨极,但你说这话是出于自己的恨,却是全然未想过锦瑟,倘若钟离朔夺不了皇位,想来锦瑟最后也是一死。这样的结果,恐怕你也不愿看见。”玄冥越发的想不明白铭龙话中隐含的含义,他皱起眉头看住铭龙:
“我却是想不到你倒是有这么多的心思。可是即使这样我又能如何?倘若钟离朔夺不了皇位,我定然会去夺回锦瑟,大不了一死。可是倘若钟离朔夺了皇位,锦瑟的后半生岂不是要在重重宫闱中度过”一种强烈的悲伤感将玄冥淹没,他不忍再想下去,铭龙听着他的话只是轻声一笑:
“你若是这样做,可就真真辜负了锦瑟的苦心,她又何必那么不情愿的留在钟离朔身边。她去,是要换你一条生路。你我先不说她在重重宫闱中如何生活,但是你我皆是人,人又岂能无情,即便现在锦瑟对钟离朔恨得入骨,可是你我都知晓钟离朔对锦瑟的用心,所以??他又怎么会放锦瑟走。”玄冥听着,心下已经是绝望,他突然的站起身子:
“那你要我怎样,就白白让她这样去死了么?”铭龙拉住他,摇头:
“也不是这样,你且现在先安下心来,看看最后结果如何,倘若钟离朔真的登上皇位,那么锦瑟也一定会让他放自己走。不过是时间的问题。难道你还不相信锦瑟?”玄冥低头看铭龙。是啊,他是极了解锦瑟的人,她的性子本就冷淡,却是无比的坚韧,她要想走,也必不会有人能困得住他。仔细一想,倘若不是为了保全自己,她又怎么会如隐忍。
罢!罢!罢!事已至此,玄冥能做的,仿佛也只有在这千里之外,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