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可看到有一个陌生的男子来过?”那护法问道。
“有啊,有个满身是泥的人刚才从这里跑过去,不过好像被守卫击杀了。”小女娃思忖间说道,“那人还有个火红色的鼎,不过被守卫收啦。”
“哦…那真该谢谢你们了…”那护法说完遁入虚空。
许炎又看到了那双眼睛,那小女娃这一次坐在他的面前,她拿出腰间那本书翻了翻,停在一页之上,藤蔓缠绕这一个名字:许炎。名字下方画了一幅图,正是许炎如今狼狈的样子。
“天尊说你是变数,只是在定数之前的变数就是没用的变数。可是变数也不能成为定数,你又不能死。那该如何是好呢?”小女孩双腿支着书,一手撑着下吧,一手拿着稻草人敲打自己的脑袋。
许炎的头又冒出来一点,露出了自己的鼻子和嘴巴,虽然自己能在泥土里憋气憋个十天半个月,他还是发现,能呼吸空气才是最享受的一件事,他吐掉唇边一丝冰冷的泥渣问道:“你是谁?”
“你不用问我是谁,至少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小女孩看着他说道,“你从火龙谷里逃了出来,你看到了慕容家的人收伏了金翅大鹏,又看到了慕容家的人灭了两派。很多人想让你闭上嘴巴,只是慕容家的人想让你死,而我们比较仁慈,只是单纯想让你闭上嘴巴。”
“就算我闭上嘴巴,我还可以用手写,就算砍掉双手,我会用脚写,砍掉双脚,我便以头撑地用身体写,就算我身体瘫痪我还会用眼睛去交流…”许炎冷冷道。
“所以说不让你死又不让你说话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小女孩又翻过一页,那把明晃晃的刀锋刺入一个人的名字:天通。只是名字下面的书页上一片空白,小女孩愣了愣,又翻回原来那一页,说道:“相对于找一个能遮掩天机的人,不让你死又不让你说话其实是件很简单的事……”
小女孩从稻草人身上拔下一根稻草,插在那块苔藓之上,许炎忽然觉得自己像萝卜一样被一股巨力拔了起来,全身上下的血肉像是凝固了一般,自己沾满湿泥的身上竟开始冒出苔藓,一根根稻草慢慢下垂,紧紧缚住许炎的双臂和四肢。
一个稻草人便立在了这苔原之上,小女孩观赏着这绝妙的作品说道拍了拍手,笑道:“这样就好啦…”
许炎被稻草遮掩的双眼透过稻草间的缝隙看着外面的小女孩,眼中神色复杂。
小女孩又把书别在腰间,拿着稻草人看着天空,一只山鹰飞过:“就你啦。”那山鹰像是感受到了召唤,从高空中缓缓飞下,虔诚地匍匐在小女孩面前,小女孩纵身一跃,身体在空中陡然变小,坐在山鹰的背上。
昆仑山上,一个人远远看着下方那个稻草人,叹道:“天启者果然老了,老得有些糊涂了。”他走下山,昆仑仙境万里冰封,冰层之下到处是一些隐世之人的的洞府。许多传说中已经辞世的高人可能住在这里,有许多住在这里的高人已经白日飞升。
昆仑山的山门其实就是一块石头,石头上布满苔藓,若是仔细辨认倒是依稀能看得到“昆仑仙境”四个小字,这石块很大,那细小的四个字便显得有些小气了。大石边一棵桃树,不理会这极寒之气,这棵桃树上的桃花总是开得像美女娇艳欲滴的脸庞。
山门的守卫就像那个小女孩说的,确实不会说话,因为那只是两只狗,两只雪獒,昆仑仙境仙主的两只狗。
他走到桃树下,才发现桃树边的巨石边坐着一个老人,老人正抱着一堆稀泥捏着,边捏边说:“天通,你果然是自古以来以智慧冲破六道第一人,离得这么近小草也没发现你。杀生卷离得这么近也感应不到你。怪不得上一次界门开启之时,天机大乱,原来是被你窥探了。”
“你是世间唯一能找到我的人,只可惜你只能做陶、修陶,却没有办法毁陶。”天通说道。“可是你却假手他人毁陶,你真是老了,老得忘了天启的职责和禁令。”
“上一次被你篡改了天机,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任何人将天机卷有史以来最大的定数变成变数。”天启者掷地有声地说道。
“如果你有朝一日能翻开天机卷的下一页,你就会明白,上一次的变数已经成了定数,而之前的定数就是这一次的变数。看来如此庞大的局你已经无法掌控…”
“你竟然看到了天机卷的下一页?”老人骤然变色,然后颓然道,“也许我真的老了…”
“你的担心是多余的,就像要流向大海里的水。它终究要流到海中,即便我们都参与其中,也只是能让河流改道,或者是建个堤坝拦一揽而已,就算那水化作了水汽也会化作雨水再回到河流接着往大海流去…”天通叹道,“只是如今既然人界尊者已经入世,那我们也是局中人了,这局怎么走都会走到那个点上,只是要看这路上要洒多少鲜血了…”
天启者细细咀嚼这句话,忽然脸色大变,而后有低下头喃喃说道:“既然都是局中人,那什么样的结果我都能承受…”
“那便好…”天通似乎已经失去了和他说话的兴趣,转身要走。“你看到了多少年?”身后一个声音传来。
“我看到了他的背影…”
老人身躯一震…
…………
……
许炎裹在稻草里不能动,只有头部还可以稍微动了动,嘴巴也能动,只是再也说不出话来,他的意念也还可以动。这狭小的稻草人里看似只能容得下他一个人,他祭出火神鼎的时候,火神鼎依然没有跑到稻草人外,自己好像变小了一般,火神鼎就在周身环绕着。一丝九转业火祭出,烤着身上生长的苔藓,附在身上的泥土慢慢被烤干,苔藓也慢慢被烤死,一块块泥块从身上落下来。即便不能出去,至少干爽一点了…
他又指挥着焰火开始烧着稻草,可是一刻钟过去之后他熄灭业火看了看,心中有些许失望。这稻草依然像之前一般枯黄,一点要变黑的痕迹都没有。只是现在除了玩火也没什么能做的了,许炎就一直祭出九转业火不停地烧啊烧,法力匮乏时便停下来歇会儿。
极北荒原的夜很冷,让常年呆在火龙谷的他有些不适应,幸好他还有火。他就点着一道火焰陪伴自己,虽然他并不感觉冷,只是这道火焰能照进他的心,能温暖他的心。神州上的修行者一年不用吃饭,但却需要水。许炎变得越来越虚弱,他的唇上已经附着一层死皮,他甚至已经没了唾液来湿润这两片唇,可是这火依然不大不小地燃烧着,直到他昏迷,这火才缓缓熄灭…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唇间一丝凉意,那是自己迫切需要的,人类求生**总是十分强烈,昏迷的他不自觉便张开了嘴,“滴答、滴答…”他贪婪地吮吸着,十几滴之后便再没了声响。他皱着眉,勉力睁开眼睛,外面依然十分昏暗,只是有了一丝黎明的曙光。
他笑了笑,原来是朝露救了自己。自己之前一直用火焰烧着,这朝露还未凝聚就被火焰蒸发干了。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边的水渍,却带了一小块已经干枯的苔藓,他嚼了嚼,那混着泥沙的苔藓在嘴里被嚼烂,舌尖上一阵苦涩的味道传来,许炎忽然想放声大笑,只是嘴大张着却没有一点声音。他也不在乎,因为他又感觉自己的生命掌握在自己手中。
他可以靠这些朝露、这些苔藓坚强地活下去,当然他也可以选择放弃…
他不愿意让敌人如愿,既然那个小女孩要自己活下去又说不了话,何必要让他如愿?他忽然后悔自己喝了那十几滴朝露嚼了那块苔藓,又拼命地吐了出来。
他忽然想到,若是那时候和他们一起战死便好了。便没了许多事端,可是想到火影乱临死前的重托他又必须坚强地活着。他不再纠结自己该怎么出去,他开始想着自己出去之后该去哪里。
他看不到,只是他感觉到了身后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