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再遇疑惑的说道:“襄阳之兵……?”
吕柘再不犹豫,说道:“韩公子以许我节制襄阳兵马,他亦将领兵入川蜀,征讨吴逆,你我三人协力,则北伐可成。”
毕再遇思考片刻,沉声说道:“吕兄弟可记得唐末藩镇之乱,奸臣在朝,将领拥兵在外,持强而又各不相让,天下必将陷于战乱,又岂是顾忌百姓的正道。”
说完,皱起眉头,仔细的盯着吕柘看,这样的神情,只在他审视地图,思谋破敌之策的时候才有,目光锐利如刀,看的吕柘有些发慌。
过了一会,毕再遇从容说道:“毕某出身寒微,蒙圣上擢拔于军前,授命节制楚州兵马,当以朝廷诏命为进退,又怎能因一己之功名惑乱朝廷大计,若是圣上有意北伐,毕某当为先锋,虽马革裹尸而无怨,若圣上念及天下苍生,以隐忍不发为计,毕某愿卸去一身甲胄,得良田百亩,自耕自食。”
讲起忠义的大道理,吕柘真想甩手而去,却总是心中不甘,如此一个将才,若是真的就这样埋没了,得利的只有金国。说道:“将军还记得辛弃疾将军吗?”
毕再遇说道:“毕某在镇江任都统时,辛将军是镇江的通判,毕某敬重辛将军的忠义,常引为楷模。”
吕柘说道:“想当年,辛将军何等英雄,直入虎穴,擒拿叛徒,率万名义军渡江而来,之后却碌碌无为而终,一生的志向尽被埋没,成了一个田间的老翁。北伐一旦终止,将军这一身的本领还有何用处,真的也要像辛将军一般终老在田间。”
叹息一声,念道:“壮岁旌旗拥万夫,锦襜突骑渡江初。燕兵夜娖银胡革录,汉箭朝飞金仆姑。追往事,叹今吾,春风不染白髭须。却将万字平戎策,换得东家种树书。”这首词是辛弃疾晚年所做,有感于报国无门、壮志难酬的悲惨遭遇。回想起当初的志向,对比眼前的境况,让人听了心中悲凉如冰,心伤透骨。
毕再遇说道:“辛将军虽然一生怀才不遇,却从不做非分之想,若朝廷果真要罢兵,那也是天命如此,毕某……”
吕柘说道:“难道将军就忍心看着自己一身的本领就此埋没吗?”
毕再遇沉声说道:“毕某不过一介武夫,怎能与辛将军相提并论,我大宋朝承天命而御万方,能人俊才何止千万,倘若人人持才而自傲,不肯蛰伏于王道之下,天下岂不又要陷入纷乱之中,百姓又怎能得到太平。”
这番话一说,吕柘已经知道毕再遇心志坚如铁石,绝对不会因为自己的几句话而改变,但又盼着他能够认真的考虑一下个人的将来,毕竟这是大事,急忙说道:“你在想想,你在想想,咱们明日再说。”叹息的走了。
回到屋里,吕柘却难以睡下,只觉得毕再遇可怜,他一身的本领被忠君的思想所束缚,宁肯一生平淡,也不愿做出有悖于朝廷的事情来,可是这个皇帝真的值得他如此吗?倘若皇帝是个明君,怎么会容忍权臣独揽朝政,先是赵汝愚,现在是韩侂胄,将来还不知道是谁。南宋的懦弱和**吕柘已经深有感触,可为什么还有这么多有才能的人愿意为了他而……。吕柘想不明白,为什么封建的礼教有这么大的力量。
突然之间,眼前浮现出皇后娘娘那张笑盈盈的脸,吕柘知道,皇后娘娘和杨次山为了扳倒韩侂胄已经筹划了很久,所等的,就是这样的一个机会。不由得又替韩眐担心起来,皇后娘娘的手段他是见过的,这个面带微笑的女人有着深不可测的心机,她在暗中一定笼络了许多的同党,韩眐还有韩侂胄能应付吗!
哎,倘若苏师旦,皇甫斌等人还在,韩侂胄又何须面临如此困难。自己已经和皇后娘娘划清了界限,要是韩侂胄再倒了台,真不知道该怎样应对才好。尽管对苏师旦,皇甫斌等人并无好感,但想到自己的将来,不由得生出这样的想法。
天渐渐亮了,吕柘踌躇着不敢去见毕再遇,郑勇却突然走了进来,说道:“将军,毕将军让我转告你,他出城巡视去了。”
吕柘叹口气,知道毕再遇意志坚定,自己无法说动,说道:“好吧!你替我转告毕将军一声,就说我回临安去了。”
郑勇颇为不舍,说道:“将军不在这里和我们一起破敌了。”
吕柘苦笑着摇头,说道:“但愿我们还能够在一处杀敌。”将胡三的骨灰背在身上,骑了韩眐留给他的那匹骏马,出城而去。
快马驰骋,不几日就到了临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