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快到了。
梁老师病了,班里处于一种无人管理的状态。
我在新群落里很快便能如鱼得水,跟大伙搅和在一起,无拘无束。四周的同学们,无论男女,一旦遇到什么难题,便还是都乐意找我帮忙解决。这本来就是以往的习惯,我也乐于助人,虽然对男女之大防,在这个年龄段,仍然很放不开。然而前排后排都是女生,她们又都毫无顾忌地跟我们这群成绩好的男生热情提问,有时我甚至发现,有的女生其实是没话找话故意搭讪的,尤其是我前边这位堪称班花的第一美女秦萝芙。
虽然她有着我所喜欢的那个女孩子一样的发稍微黄的马尾长辫,可她毕竟不是她本人,所以我对她也就没有什么顾忌,总是能和颜悦色地应对她的热心攀谈。我给她讲解问题时,可能表现得有些热心过度了,这其实是我有意如此,因为我正是藉此机会向我喜欢的那位表示点什么。而那个时候,电视里《香帅传奇》里风流潇洒的楚留香也成了我不由自主的模仿对象,甚至于连郑少秋动辄摸鼻子的动作都学了来,在跟前后左右的女生们“打情骂俏”的间隙“东施效颦”地施展出来,惹来女孩们会心地掩嘴而笑。当然,这主要还是因为我本人长相跟郑少秋之间本来就有几分形神兼似,这才使我的这行为不是那么的滑稽,倒可能确实十分有趣,不然何以会使得以秦萝芙为首的众多美女们如此醉翁之意不在酒地以问问题为名热情交结呢?
也许是我太受女孩子们欢迎了惹来了嫉妒,也许是秦萝芙确实太漂亮,之前当我们还都是在一年级时,就曾有众多高年级的男生们跑来追求她,搅得她无法安然学习。而现在我跟这个漂亮女生的过从甚密,便引来了不可预测的麻烦。总之“红颜祸水”的理论便在此时在我身上应验了。
那天晚自习,教室里还剩下十来个人,我留在自己的座位上,柳咏则特意坐在了背面靠窗的地方。因为我们的座位实在太挤了,上课的时候不得不将就在一起,每到自习便如分子作自由运动般的弥散开来。
窗外是漆黑的一片,冷风呼呼的吹进教室。一前一后两个灯泡把教室照得通亮。
忽然,北边靠墙的一个叫关勇的学生喊道:“柳兮金,有人找你!”
我心中一沉,有不好的预感,心想:“这个时候,会有什么人找我呢?”
凑过去看,柳咏对我低声道:“是几个痞子,可能要找你操事呢!你小心点!”
关勇也说:“可能要打你!”
我心里一怔,但很快就明白了,我曾经“绿”过,而且是跟高高在上的张永才校长“绿”,现在我的“绿”同类们来找茬了。既然我已经连最高统治者都得罪了,自然不用再担心会有什么人庇护我。更何况此时我们的班主任还生病了很久没露面了呢。
窗外黑黑的,看不出有几个人,看不见一张脸,因为他们都尽量地遮住了,最靠近的一身黑衣服,白围巾,用胳膊挡住了脸。
我把双臂撑在面前的桌子上。尽量做出毫不畏惧的样子,厉声问:“谁叫我?”
白围巾低声道:“我!叫你出来!”
“你是谁?出去什么事?”我表现的很镇定,心里思量着对策,表面不动声色的严肃的应着。
“这你不要管!快点出来!”
“这么黑。什么事儿非得出去才能解决?”
“别啰嗦!这事儿也只有黑天才好解决。你出不出来?”白围巾声调高了起来。我断定这几人是要找我打架的,而且几乎断定这个白围巾是谁,虽然之前他在故意做出一种假声,但现在因为激动而暴露了,这人正是当前班级里的超级恶霸刘备。他这高高的个子和显露出来的半边下颚,也与他契合。
“对不起!我还得做作业呢!”既然确定了对方的来意,我再也不理他们。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继续写字。
不久,柳咏过来对我说:“他们走了,你也快点回去吧!”
秦争辉虽然在南边,似乎也已听出了一些眉目。他果断地收拾了书本,和我一起走出了教室。
小心翼翼地走到大门口。四周黑呼呼的,静悄悄的,除了从教室的窗户里发出的一点灯光外。所能见的全是浓的分不开的黑暗,而所能听到的也只有我们俩的脚步声。
走出灯光,走出校门,走进完全的黑暗,快步疾行,一路做好战斗准备,但终于没有出现“白围巾”。一路上未出什么事。
虽然当晚平安无事,但我从刘备那阴寒的脸上看出此事绝不可能就此善罢甘休,这使我的生活几乎就像随时可能踏进地雷阵般,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也曾耳闻柳咏等老友打听来的情报,痞子们之所以找我操事的因由,可能是我对前面的美女表现得过于热情和积极。这令我哑然失笑,他们本来就容不下“绿”人,而我的行为哪怕再正常再自然,在这群“绿”惯了的痞子们眼里,也就成了“绿”。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那是一个晚自习后,我独自一人离开学校,离开学校教室里的一片灯火通明,刚来到外面漆黑的世界,更觉得是双眼一片朦胧,真是伸手不见五指。
离开学校大门,没走几步,忽然随着喉咙里不自觉地“啊”的一声,蓦然发觉自己的身子猛烈向前抢去,重重的摔在前面干燥硬实的地面上。等发觉自己栽倒在地面上,后背隐隐有些重压和微痛,才明白是刚才在后背上重重的挨了一脚。
然而等我回头去看时,却并不见身后有一个人影。此时的目光已经逐渐适应了外面的光线,能看得到灰白的路和黑暗的田野沟渠。
这时方查觉胳膊腿是一阵剧疼,幸亏冬天穿的厚,不然非当即蹭下几块皮不可。我欲喊无声,欲哭无泪,回首黑暗里远处的的路上,有两个更加黑暗的人影,正一阵风般的跑去。
我迅速爬起来,右手下意识地去拍了拍身上的土,可当我试着掂起左手,去摸索掉在前面不远处的书本时,手腕处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书摸到了,却捡不起来。我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额头疼的直冒冷汗。
这手臂就疼了一路,回到家里,告诉母亲说是路上跑步摔倒了,可能是扭了腕骨。
母亲便带我去找一位张爷。在他家没找到人,听说打牌去了。母亲领着我匆匆找到村长家里,院子里灯火通明,客厅里更是亮如白昼,张爷果然在和村长等人正打麻将。
母亲说明了来意,那张爷便一边玩牌,一边在我左手腕上揉搓了一会儿,然后抓住我的左手用力的一捞一推,便宣告大功告成。我咬紧牙关挺着,不喊叫也不落泪,以为这样就好了。结果效果很可观:使我左手已经略感减轻的疼痛更加重了许多,并疼得我一夜没睡好觉。我想,这个万能的张爷那天晚上一定赢了不少钱,因为我的手上仿佛失去了更多的灵气,莫不是让他吸走了?
这手臂一直疼痛一夜,第二天不得不在一个小诊所贴了膏药,拿了些药,才逐渐不疼了。
从诊所返回学校,满怀无奈的走到教室门口时,看见刘备、韩刚坐在教师门口晒太阳,在对他们那早变得可憎的面孔不屑一顾地瞄一眼时,却发现刘备在对我做着鬼脸打哑谜似的,并用脚示意,我刹时明白了一切,原来昨天是他!即便不是他,他也是知情者之一。
但我也只能忍气吞声,无可奈何走过了。找老师做主吗?别说班主任梁老师不在无人负责,直接找校长张永才肯定理也不会理,看到我遭殃他乐还来不及呢。再说,像刘备这样家底在集镇上连老师们都怕他三分的“畜牲”,我又没有确凿证据证明就是他干的,这理既无可讲处,也无可**,即便讲通了,结果也不会令我满意。参考去年刘备在课堂上跟老师打架,也没能将他从学校开除出去,便是明证。
可恨这世界上小人的本性,便是你越退缩,他便越猖狂。所谓“忍一时风平浪静”的鬼话,不过只是骗骗老实人的名言,或者本来就是老实人自我安慰的法宝罢了。
我的忍辱吞声不声张,便带来了其后更大的更直接的侮辱。